杜康仰头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接着环视了一众皂衣差役,又瞅了一眼野店中的掌柜和店小二。
野店中的掌柜是一个灰旧襦裙的中年妇人,店小二是一个短打小衣的中年汉子,看眼神中的模样,这一男一女必定也是一家人。
杜康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之后片刻,紧接着骤起一阵江波拍岸似的不甘。况且,身为杜家人,还为皂衣差役头领,又如何能折戟沉沙于蒯忠良之家呢?
都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确实,没有比五石散兑酒更好的东西了。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酒后,能壮胆;酒后,能吐真言。
既然这一些皂衣差役都不怕,杜康又何怕之有;既然这一些皂衣差役言辞凿凿,即是万众一心。
饶是如此,把心一横,也便是真正的万众一心了。再一次杀回蒯忠良家,一定要让蒯忠良好受!
“众兄弟,暖心,说的极是,一个个都说的太好了。如此,要是蒯忠良不交出《战国策》中的秘密,又当如何?跪也跪了,趴也趴了,钻也钻了,总得想一想万全之策!不然,要是再添一回枝节,定会手忙脚乱而又无所适从,有何良策?有何良策,与我解忧?……”
杜康旋即又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空气中轻飘飘的一绺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径直又东瞅一眼、西瞅一眼,但愿这一些差役能给一句准话。
毕竟,倘若一个人想不出来,兴许还多伤几分神智,倘若众人一同想出来,这便是圣人说的集思广益,又是与众合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三人行必有我师。
眼下,杜康自觉身为皂衣差役头领,自然得多听属下之言,这确实就算兼听则明。
“杜大人,好说,好说啊!要不先拔了蒯忠良的衣裳,让他唱一唱小曲、又或者敲一回杯盏,如此,也正应了先贤们的大好风范!……”
“对,对,对。杜大人,就让蒯忠良光着身子,一边敲杯盏,一边再唱一回《广陵散》,这可是‘竹林七贤‘嵇康的拿手好曲。都是读书人,那就让蒯忠良借前人之事,仿前人之事,正好以毒攻毒!……”
“杜大人,咱们可以一边喝着五石散兑酒,一边听蒯忠良光着身子敲杯盏、唱《广陵散》,待大人尽兴之后,倘若蒯忠良还不交出《战国策》中的秘密,一刀杀了他,再杀了他全家,然后放火,……”
“杜大人,这可是极其好玩的猫捉老鼠的游戏,蒯忠良已然学过了鼠叫,这天底下的鼠辈何其多,那就先玩够了他,然后宰了他,……”
“对,对,对。当今天底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论何姓何氏何族,学叫过了‘吱吱’,便是名副其实的鼠辈。既是鼠辈,过街老鼠之辈,又为何打不得、杀不得?杜家人皆可人人得而诛之,……”
“……”
杜康一脸得意,又一脸醉意,径直再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轻飘飘又道“众位兄弟,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啊!如此,本官自当高枕无忧。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啦,哈,哈哈,……”
笑声骤起,杯盏渐浓。
在一旁的野店掌柜与店小二听得眉头深锁,缓缓摇头叹气之间,径直把脸面转向了另一边。
耳不闻则心正,眼不见为净。
正当野店掌柜与店小二转头之后,从另一边远处一骑高头大白马闪过了来一个玄色行头的身影。
野店掌柜与店小二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怔,一时在心里嘀咕、抱怨着是不是昨夜没洗干净手脚就入眠,这才换得大清早的一场晦气即将而至,一时却又无能为力。
毕竟,一边来的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边又是皂衣的杜家人。
这避不开的一场打斗,但愿离野店中的桌台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一场打斗,要是碎了一个杯盏、摔坏了一张桌台,可得用银子才能换回来,银子又不会白来!
高头大白马上的幽嫣谷墨家弟子正是五弟子乌图木。
乌图木收到曹小强的飞鸽传书后,径直策马往孟婆郡去截曹小强的道,一路上马不停蹄风尘不止。
乌图木面容略为偏长,但又不是长脸;一绺玄色纶巾垂耳直下,双颊只留两绺一尺稀疏而又飘逸的美髯;下巴光华如月,……
踢踏、踢踏、踢踏,……
杜康一众人等被野店一面挡住了视线,一时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全然没法在意乌图木。
此刻,杜康心意已决,待喝完了这最后一杯五石散兑酒,必定要再一次回蒯忠良家。
杜康旋即又与身边的一个皂衣差役使了一回眼色,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咽五石散兑酒。
皂衣差役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少给一些银子,径直皂衣一扬,旋即起身大喝道“掌柜的,快来算一算,多少银子一发给你!”
野店掌柜战战兢兢而至,点头哈腰缓缓说道“各位官爷,各位官爷,不要铜钱、不要银子,就当是孝敬各位官爷的了。各位官爷公事众多,小民得尽一回孝心,……”
其实,野店掌柜早就在心中盘算了一回,这一群杜家人就算是白吃白喝不给银子,总比幽嫣谷墨家弟子来后一场打斗强了许多。
毕竟,都是做买卖的人,自然得权衡利弊,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要是早一刻把这一些皂衣差役送走,还能少见一场打斗,何乐而不为呢?白吃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