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状抬手打了自己儿子一下,怒道:“你媳妇才归宁回来,你房里就有丫鬟怀上了你的孩子,这叫什么事儿?要你媳妇如何自处?”
王夫人同样身为贾家的媳妇,自然对贾家给少爷们安排通房丫鬟的旧俗深恶痛绝。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先不先就要时时处处受那两个侍妾的气,要不是她手腕强硬灭了两个狐狸精,还不知道惹出多少麻烦来。
而至于这个庶长子,其实并不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是一般汉官家守着孔老夫子的礼法,素来尊重嫡妻,在嫡子女出生之前就有庶子女出生,这在汉人看来是很不道德的事情,是对嫡妻以及妻族的侮辱。
而在满人看来却不是什么大事,寻常的很。太宗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不就是庶出的吗?没什么大不了。所谓上行下效,如今很多汉官家里若是出了这么个庶长子也会拿皇家说事,轻易把这件事情遮过去也就算了,没脸的只有这家的正房原配和她的娘家。
如今且不说别人,李纨是正儿八经清贵家庭出身的嫡小姐,虽然生性恬淡的她不在乎丈夫在婚前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但是云萝肚子里的孩子着实是在生生打脸,不仅打了她李纨的脸,还有她身后整个李氏家族的脸。
“宫裁,我……你也是知道的,云萝早就是我的人了,只是因我没有娶妻,一直没有给她名分,所以她有了身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会怀在你前头,我一直都很小心,有让她服药的,可是……”
李纨冷冷看着贾珠,贾珠也被她寒冰似的目光冻住一般,成婚几日,总觉得自己的妻子是温婉柔顺的,却不想她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是真的让她伤心了吧。
贾母看着自己的孙子在孙媳妇面前一脸理亏的样子,心中便有些不喜。有了贾赦之妻这样的一个出身了得的儿媳妇,已经让她堂堂超品的国公夫人过得不自在了,又怎么舍得自己的乖孙也如此矮人一头?再说,她张令萱身后有个势大的张家,而李纨的娘家再显赫也好也是上一代的事情,如今不过是个清贵家族,何须怕她?
“好了好了,不用说得这么严重。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女儿倒罢了,是嫡是庶也无甚关系,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怕找不着合心意的婆家?若是儿子……那也无妨,直接记名到嫡母的名下,当个嫡长子抚养也就行了,很保得住李家的面子。”
贾母这话说得太漫不经心,李纨的心中又是一阵冰寒,她这是明着偏袒云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当自己这个刚进门的孙媳妇是死的吗?贾府再怎么风光无两也好,怎么能如此枉顾礼法,视嫡妻于无物?
“老祖宗这话孙媳不敢苟同。就算是所我有了坐床喜,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也不可能对得上,难不成要说孙媳未成婚之前就怀上了大爷的孩子?这是要让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我吗?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王夫人见李纨动了真火,心中暗喜。云萝本就是贾母强塞给贾珠的人,偏贾珠喜欢上了,她这个做娘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说弄死就弄死,为了一个丫头坏了母子情分,着实是犯不上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很不用她亲自动手料理云萝,自己的儿媳妇就第一个容不下她,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添油加醋也就是了。这个世上哪里有堂堂嫡妻受得了这个气的?
只见王夫人露出一脸的疼惜,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故意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是啊,老太太。这……儿媳妇刚进门,就算认下了那孩子,时候也不对啊。再说了,就算我们二房没有可继承的爵位,但是嫡长子的身份何其贵重,怎么能让一个贱妾的儿子……这样似乎很是不妥。若是真这样行了,往后我可是没脸见亲家太太了。”
李纨听见王夫人这样说,忍了半天的泪涌了上来,一双泪眼看着王夫人,悲戚地唤了一声:“太太……”
贾母见状也不好说什么,贾珠更是想要寻个地缝去钻,只王夫人心疼地把李纨搂在怀里:“好孩子,不怪你,怪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自说起来那丫头也真真是个狐媚子,爷们才多大她就这么着了?难道还要给我们贾家生下一个庶长子来吗?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母亲……您难道要杀了我的儿子吗?”
王夫人倒是有绝了云萝胎气的意思,但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样子,又瞧了瞧已然怒气冲冲的贾母,她垂下了眼眸,装起了懦弱:“阿弥陀佛,什么杀不杀的,你当为娘是什么人了?可如今若是不让她落胎……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如今才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怎么?现在知道心疼你自己的骨肉了,为什么不克制?”
李纨窝在王夫人怀里,抬眼看王夫人怒不至眼底,贾珠万般疼惜自己的孩子,贾母盛怒的脸庞,一下子像是从暖春三月坠入了数九寒天。
贾母含着怒意问道:“如今又不肯接受这个孩子,又不肯让云萝落胎,你倒是说说,眼下该怎么办?”
“这……这……”王夫人左右为难,“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而是把李纨从怀里拉出来,认真问道:“好孩子,如今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好不好?”
见祖孙三代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自己,李纨只觉得自己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精力才压制住心头的怒火。
她认真地审视着三个人的嘴脸,好半晌,才装作不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