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站在姜零染身后,冷眼将这幢楼上下三层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分设在大门左右的两处供上下的木楼梯,大手一挥,八个小厮便分左右的守住了阶梯。
台上的鼓乐停了下来,大厅里推杯换盏的,揽美诉情的,二三楼抛着媚眼撩汉的,相互逗趣儿的,笑闹的皆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的看向大门处这诡异的一幕。
刚刚还喧嚣热闹的花楼此刻静的犹如歇业之时。
翠娘挂在脸上十年如一日的招牌笑容渐渐的僵住。
这些人要做什么?这姑娘又是什么来头?青天白日的就往青楼里钻,还钻的这么坦荡坚定,淡然自若,全没有一丁点的羞涩躲闪!真是奇了!
翠娘心里腹诽着,脸上又扬起了笑,声音甜软道:“姑娘怕是走错地方了吧?这里并不是您能来的。”别管是神是魔,尽早送走才是正经,不然可要影响今日进财了!
姜零染飘在别处的眸子微微转动,落在了翠娘身上,黑瞳幽深。
翠娘不经意间与之对视,心下一骇。这一双琉璃般莹润的眸子里幽空深邃到了极致,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盛,又像是翻腾滚动着黑云般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
被她这么看着,翠娘心里只打突突,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而想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所震慑又是一阵懊恼,暗道:小小年纪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修炼出这一身凌厉摄人的气势?
姜零染垂眼侧目看向了身后半步的文叔。文叔会意颔首,手一抬,堵门的小厮尽数散去。
翠娘看着顿时松了口气,可还不等她多松一口,就看小厮去而复返,还抬进来了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足有半人高,四个壮汉一人一角,肩上架着比成年男子大腿还要粗的木棍,憋得脸通红却也只把箱子抬离地面三指,且他们每走一步都非常的沉重。
翠娘心中犯起了嘀咕,这大木箱子看着死沉死沉的,装了什么宝贝不成?
一个箱子接一个,直到第六个箱子摆放在厅中,小厮才束手退下,重新守在了门口。
翠娘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此刻看到这些大箱子,再也忍不住,陪着小心道:“姑娘今日有何贵干?这箱子又是?”
“我来赎人。”姜零染音色清冷道:“银子在这,人交出来。”
翠娘一哽,眨眼仔细的瞧了瞧眼前的人,确定是女子无疑。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道:“姑娘说要赎人?”
姜零染点头。
翠娘顿时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竟也有女人来青楼里赎人?这赎回去做什么?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缺婢女使唤的,难道说她喜欢...这般一想,翠娘的笑意就有些暧昧,嗔笑着甩了把帕子:“姑娘早说啊,吓了我一跳。”
姜零染不看翠娘谄媚粘腻的笑容,示意厢竹打开手中匣子。
翠娘伸长了脖子去看匣中之物,可还不待看清,就有几个小厮上前,将大木箱子打开了。
大厅里顿时银光乍闪。
静寂的青楼里“轰”的一下沸腾了,众人争先恐后的来到了箱子旁,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翠娘眼睛都直了,这...这有多少银子啊!
这小姑娘活脱脱一尊财神爷啊!
虽然说这财神爷面冷了些,但是够大方啊,真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厢竹将打开的匣子递到翠娘手中,翠娘低头一看,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她的呼吸都变细了,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儿变了调的央叹:“天爷啊——”
姜零染道:“交人!”
翠娘两眼放光,闻言点头如捣蒜:“交,交。”说着从匣子中抬起头,看着眼跟前的财神爷,保养得宜的脸上硬是笑出了褶子:“姑娘看上我们楼里哪位姑娘了?”说着懊恼的“啧”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在嘴上轻拍了下:“嘴瓢了,容我重新说。姑娘想赎哪几个姑娘回去?”
“放肆!”文叔脸色倏的变冷,甩手一鞭子抽在地上。
“唰”的一声细响,听的人牙酸心颤。
蜂拥而来的人群顿如潮水般退去,楼里刚刚扬起的纷杂喧扰在这一鞭子下又归于沉寂。
翠娘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匣子差点脱了手,她目露惶然,惊疑不定的道:“怎怎...这是怎么了?”
厢竹冷斥道:“休要胡沁,这是我们平肃侯夫人,快把我们侯爷交出来!”
“平平平肃侯夫人?!”翠娘的嘴又瓢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三楼一间紧闭门窗的房间,怎么回事?孟致沛不是说绝不会有人知道他来此处的吗?这怎么还把正牌夫人召上门了?
这这,她开门营业这许多年,男人见了无数,自有一番手段能哄的男人平怒乖顺,叫往东不往西。
可女人?还是来青楼里找夫君的侯门夫人,她怎么敢用插科打诨和稀泥的那一套去应对?!
再一看平肃侯夫人身后这一大群凶神恶煞的打手,翠娘更是胆战心惊,脸色蜡白。
这么大的麻烦,她可要如何收场!
人群中响起嘲笑和私语,这平肃侯夫人着实彪悍,竟一点不顾及平肃侯的脸面与自身清誉,亲来青楼的软塌上捉人。
姜零染的目光专注的看着翠娘一举一动,并不受周遭这些嘲笑的影响。
顺着翠娘的目光看过去,道:“三楼?那个房间?”
翠娘听着这平淡浅柔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觉牙齿打颤,手里的匣子也成了烫手山芋,她忙不迭的塞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