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并不安静。
再如何小心翼翼,刀剑割破喉咙的声音,数十人的疾步声,偶尔的短兵交锋,打破了静悄悄的夜。
这份喧嚣同样打破了屋内数人平静的心海。
江州越家并非江湖世家,只是南方一个颇有些名望的贵族世家而已。
前代家主虽曾在朝封官,但如今连续两代无人在朝为官,家族声望日渐衰落。
越家护卫保护一般的乡野强盗绰绰有余,要阻挡一批江湖高手则是如卵击石。
没过多久,外面再次变得安静。
众人心中的湖海却波澜万丈。
外面的安静说明对方已经解决了一切障碍,下一步就是屋内的自己了。
越家夫人怀中握着自己女儿越诗然的手,想要安慰她,但是越家夫人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她看着身边的女儿,再过不久就是女儿的大婚之日。如果婚期提前几日,至少女儿可以逃过一劫。
此时多么悔恨都于事无补。在大婚之前遭此横祸,她只感叹命途多舛。
念及此处,眼眶不禁沁出泪来。
越诗然看到母亲望着自己默默流下泪来,想到必是对自己悲叹所致。
她掏出一方白色丝绸手绢为母亲擦拭眼角的泪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母亲不须伤心。能够和父亲母亲一同共赴黄泉,女儿觉得不虚此生。”
她在心中想到自己未曾谋面的未来夫君,心里对他只感到抱歉。
越家老爷越亦泽看了一眼妻子女儿,转头紧盯着房间的门。
贼人即将从那里出现,对自己的家人赶尽杀绝。他握紧自己手中的剑,束手待毙有辱他越家的尊严,他决定在自己死之前都要战斗。
越亦泽身边站着两人,一个是前几日为了给女儿庆贺大婚远道而来的友人施恩,另一个是从小在越家长大,年届五旬的管家。
两人身后是越家夫人小姐和数个侍女。侍女围在夫人小姐身边,同样预感到自己即将逝去的命运,在低声哭泣。
“对不住,今日连累施恩兄魂消于此。”越亦泽对有人抱道。
被称呼施恩兄的男人笑道:“你我友谊数十年,谈何连累。”
越亦泽的眼睛也禁不住有些朦胧,他看看友人,觉得此生得此一知己相伴而死,死而无憾。
“外面宵小之辈看来并不是等闲之辈,越兄何时招惹上如此江湖仇人?”施恩好奇探问。
任何人死之前都会想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凶手是谁。
越亦泽张开口想要解释,最终闭上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他说不出口这样的实话。
越家在他父辈之前代代朝廷为官,父亲在有了他之后盛年辞官回乡。
如果真有什么仇怨,几十年时间早就该来报仇了。
既然并非自家招惹的仇敌,他只想到即将成为亲家的云家。
云家从开国伊始代代为朝廷重臣。云越两家本仅是点头之交。
因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云家老太爷,两人成为忘年之交。
云老太爷甚至主动提出秦晋之好,这对越家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看来现如今是福气太大,越家无福消受了。
云家在朝内有敌对党派势力,在朝外也被江湖武林一些邪道敌视,在国外也是暗杀重灾区。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曾经郝启国的送嫁队伍途中被换,引起京城一阵慌乱。
临危之际,越亦泽想到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
他环视一圈屋内,身边的友人和管家,身后的夫人女儿,抽泣的侍女们,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
他是谁,越亦泽一惊。
他目光直视不远处的少年。
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正在无聊得玩弄着手中一片枯黄的树叶。
越亦泽眉头一皱,挡在众人身前,面对少年。
此时,屋内其他人也发现了少年,侍女们发出惊呼声,护着夫人与小姐离少年远一些。
施恩和管家赶到越亦泽身前,三人横眉冷目怒视着少年。
无人发现少年何时进入屋内。屋内是否只有他一个人也无人知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灭我越家满门?”
越亦泽怒气冲冲问道。
他想到此刻屋外已经没有呼吸的护卫们,心中一阵悲痛。
小易将放在嘴边的树叶取下,伸了个懒腰道:“要灭你满门的可不是我。”
“狡辩。”施恩看着小易,目光中露出杀气。
“越家老爷,我有一个提议。”小易无视施恩,对越亦泽发出提案。
他们终于要说出目的了。
越亦泽冷哼一声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想要什么?”
“越家退亲。只要越家小姐退了和云家三公子的亲事。我可以出手救你们。”
小易瞥了一眼后方的越家小姐。
众人一听,又惊诧不已。
果然目的是云家吗。
他们想对云家做什么。
越亦泽想到云老太爷对自己的重视之心,抬头断然拒绝道:
“这门亲事,是云老太爷亲自做媒。我绝不会因为自家安危给云老太爷脸上抹泥泞。恕我无法从命。”
小易看着越亦泽大义凛然的样子,冷冷瞥向越家小姐:
“越家小姐也如此希望吗?为了自己亲事而全家陪葬。”
越家小姐越诗然低头思考片刻,松开母亲的手,向小易走近。
“女儿,回去。”越亦泽指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