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今日算是见识到重黎琢磨吃食的本事了,明明平日里瞧着水米油盐皆不进的人,开起灶来半点不含糊,便是只剩了这些难以入眼的边边角角,最后端到她面前的汤面,依旧教人垂涎欲滴。
金汤浓香,葱花白面,说出去都没人信是魔尊的手笔。
她确实饿了一晚上了,在崇吾宫等他时倒没觉得什么,就是有些焦躁,见了他又觉得一股子气堵在了那儿,之前听说“气饱了”,她还觉得是瞎扯,今日切身体悟,诚不欺她。
可闻到这香气儿,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开始不争气起来。
重黎递来一双筷子,看着她嗦面,本想笑上几句,话到嘴边又算了。
吃得差不多了,云渺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瞧什么,不许剩。”重黎一眼扫过来。
她被呛了一下,犹豫片刻,道:“我师兄也很擅长做饭,映华宫的吃食,都是师兄备的,说是师父时常修炼废寝忘食,不晓得照顾自己,他才学了如何做饭,您这厨艺,是不是也曾给尊师做过饭啊?”
话一出口,她其实有些后悔,不过总觉得他不像是为满足自己口腹之欲而忙活的人,如此一来,自然而然便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位已经过世的“师父”了。
但见重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似是老大不高兴。
“想得美!本尊才不做给她吃!”
一面说,一面摆着臭脸,将方才顺手炒的蛋往她面前一搁。
“这个也吃掉,听说怀了身子的人要多吃鸡蛋。”
她愣了愣,伸出了筷子。
一旁蹲着的桑桑作壁上观,漠然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话说得这么飘,你倒是别往蛋里剥虾仁啊。
吃饱喝足,云渺渺忍不住打了个嗝,跟着他慢慢走回崇吾宫。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了,灵障上积了雪,倒像是顶着一柄伞,回到崇吾宫后,不过洗漱一番的工夫,殿中已经点了几处炉子,关上门窗,没一会儿,屋内便暖和了起来。
重黎坐在案边,眼前摊着一幅地图,沉眸静思。
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定神瞧了瞧。
“这不是东海附近么?”
他正思索着那妖邪与朱雀尸身丢失一事的联系,冷不丁吃了一吓,抬头望见她才有些血色的脸。
“……作甚?”
映着烛火的眸光微漾,似是多了几分温软,还有一丝犹豫。
“……那我去对面睡。”
这几日都宿在这间屋子里,倒是她想当然了。
起身才迈出一步,手又被拽住了。
“谁让你瞎跑的?”他指了指旁边铺得齐整的榻,忽又感到她的手好像还是很凉,便在旁边再添了个炉子。
四下暖和了起来,甚至有些蒸人,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蹲在窗上的桑桑嘴角一抽。
一间屋子五个炉,这臭小子是要烤人吗?
其中一只炉子就点在案边,云渺渺其实有些热,但看这祖宗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便没有多说,转而看向案上的地图。
“您打算……把东海怎么?”
平日里听多了魔尊的行事作风,如今一瞧见他盯着某个地方,总觉着那地方命数已尽。
重黎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什么意思,本尊能把那养鱼的老龙怎么,抽龙筋还是拔龙鳞?你这么瞧着本尊作甚?”
她干咳一声:“没什么……”
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太吓人了。
“本尊丢了个东西,得找回来。”他正色道。
“丢在东海了?”
“应当就在那附近,被藏起来了。”他瞥了过来,“可还记得在三危山逃走的那个妖邪?”
云渺渺一愣,算下来也就一个月前发生的事,自然是记得的。
但此时提及,就有些突兀了。
“……那妖邪与此事扯上关系了?”
她本以为当日的重创,足以让此物消停个把月,这找麻烦的不嫌早晚,但是三番两次往魔尊头上下铲子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丢的东西,很要紧吗?”瞧他脸色,似是有些麻烦。
“称不上‘要不要紧’。”他面色平静。
“哦,那就……”
“但那东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本尊要那东海老龙褪层皮!”
“……”还没喘出来的一口气,又憋回了嗓子眼里。
她属实不便打听他究竟在找什么东西,他看那图入了神,她也识趣,收拾了一番,便合衣躺下了,所幸这床榻挺宽敞,她只需一角躺一躺,便能过一夜了。
饿着的时候倒是清醒,而今吃饱了就犯困,望着墙上映出的人影,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桑桑顺势给她熄了最近的两盏灯,好让她睡得安稳些。
本以为不用睡觉的魔尊,今日也如往常一样,会在案边坐上一宿,可没过一会儿,却见他朝榻上望了一眼,而后突然
放下了手中的东海图纸,起身走了过来。
“你作甚?”它当即警觉,挡在了他面前。
重黎淡淡地斜了它一眼,抬手将它拨开。
“本尊累了,睡觉。”
一声轻叹,他便躺下了。
“喂!你……!”
“别吵,这是本尊的屋子。”他抬手又挥灭了一盏灯,只留了窗下烛豆轻颤。
说来也怪,他从前待在这偌大的宫殿里,看不着灯火通明,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今倒是愈发觉着,暗些也好,睡得踏实。
转过身,望见床头一角窝着的那一团,总觉着有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