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不知道那个女人推出的这一拳威力究竟有多大,他只知道面前的男子硬生生地挨了一掌之后,身体显然是吃不住的,从整个后背开始,全身几乎都麻软了下来,挣扎了半天也只是勉强翻身,更别说从地上爬起来了。
山神庙中的篝火越发微弱,像是也感受到了方才力量的澎湃,它也很难想象这样一击是来自于一位女子吧。
长孙盛挨了个正着,她的女儿也不见得好的了多少,便宜老爹身上传递过来的巨大力度让她的小身板直接就晕了过去。
伸出颤抖且紧绷的右手,勉力放到了长孙茉的脖颈,长孙盛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带上了满足的微笑——
还好,活着就好。
天下间的父母,都是这样爱护自己儿女的么?
此情此景让顾云不禁想起了故去的母亲,而这也是他出手相助的原因之一。
可是……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看着又呕了一口鲜血的长孙盛,顾云愣住了,自己的好心却办了一件糟糕透顶的大事!
就像是当年那样!
紧咬着下唇靠近父女俩,亦步亦趋地回应着长孙盛的招手,顾云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一听他的遗言,以自己力之所及或所不及,来弥补自己对这一家人的亏欠。
“您有什么话就吩咐吧,我顾长羽一定答应!”
顾云缓缓地蹲了下来,画面恍如一帧一帧地慢放,他将耳朵渐渐地靠向了长孙盛的嘴边。
“是祸…躲不过,小兄弟无…无须挂怀,但有…有一事…相求。”
长孙盛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接着说道:“山灵城…长孙世…小女就…拜托了!!!”
拉扯着顾云衣衫的手,久久不肯放开,直到顾云狠狠地点头答应,他才肯放心。
再看了一眼孩子,眼中尽是满满的遗爱与遗憾:
茉儿,爹这就走了,我可怜的孩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长时间以来的温饱不济,再加上新伤旧伤频繁病痛缠身,长孙盛只能带着无尽的留恋,撒手而去了。
顾云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还不知道其父已亡的长孙茉,遗憾地摆了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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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外白雪萧萧而落,仿佛掩盖了所有的紊乱和不安。
一道清丽却落寞的纤细身影正坐在地上静静地朝火堆不断添加着柴禾,神情憔悴呆滞,我见犹怜。
脚边的火堆劈啪作响,明暗无常。
真是个怪孝!
旁边的顾云有些担心,她既不哭也不闹,得知了噩耗之后,就只是这么哀怨地坐在这里拨弄火堆——不会是受刺激过重直接坏掉了吧?
“你…长孙茉你没事吧?”
试探性的问话,果然还是跟刚才一样啊,一言不发。
“喂喂,你好歹说句话啊……”
顾云就坐在那里望了过去,满眼都是数年前的自己。
可当初的自己好歹是大哭了一场、又大闹了两场,才变成了她这样沉默寡言的状况的呀?
她现在是几个意思啊?
“幼稚。”
平淡如水的两个字,也是她自己刚好能听到的两个字。
“什么?”顾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她这口气就像在数落什么人,又像在鄙视谁。
窗户轻哼了一声,被推开的缝隙中卷入了纷飞的雪花。两人感受到的寒意,更上了一层。
“我说他幼稚,他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他了么,我就会叫他一声……‘爹’了么?”
长孙茉语气渐弱,说道最后称呼问题的时候,就连自己也听不清了。
长孙盛,你真傻。
顾云本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不满,可他分明看见紧抿着樱唇,一边说话一边流泪,便已是知道了她的实际所想。
发泄吧,哭出来喊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甚至宁可对方来责怪自己,只要她能好过一些。
就这样去了,谁同意的了?!你都不等等我醒来,等着我叫你一声爹……
心里头仿佛缺了一角,她分不清这样的感觉是来自于自身,还是原来的长孙茉。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很难受,局促不安、呼吸困难,当她发现自己其实早已泪流满面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长孙盛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竟也占了这么大的分量。
浅笑宛在,身形依然,然而却是轰然倒下的身躯和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而之后,他更要经受长埋在大雪纷飞的烂泥之下的命运,逐渐腐坏锈成白骨,直到有一天也许灰飞烟灭。
“放心吧,我已答应过他,将你送到山灵城找到亲人为止,我会照顾你的!”
“他将我托付给了你?”
长孙茉忽地一阵苦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
“若不是你,他就不会死!!!”
像是终于理清了之前种种的来龙去脉,她恨恨不平,身子不断颤抖,又怎能相信长孙盛会将她托付给这个家伙?
“是,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害了你们。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好好地保护你不是么?”顾云说的郑重其事,他已打定主意无论会遇到什么,他都会保她周全。
“是么?我看你是不想良心不安吧?或者说,你其实别有用心?”长孙茉的语言如同撒豆成兵,一颗一颗地击打在了顾云身上,一阵急似一阵,让人欲辩无从。
“我可以对天起誓,又或者你可以现在杀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