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满意点头:“争取保留帝号,其余条件,皆可答应。”
待赵鼎、张浚离去之后,赵构独留下秦桧,屏退左右,缓缓道:“刘、张及诸将近来如何?军心如何?”
秦桧近前低声道:“回禀陛下,刘平叔(刘光世)、张伯英(张俊)、王子华(王德)、杨公浩(杨密)诸将。近日频聚,虽言所为军事,但营门一闭,内中如何,无人知晓。陛下。值此人心惟危之际,不可不防啊!将犹如此,军心更是……”
赵构细长的凤眼眯缝,苍白如敷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
秦桧偷望了一下官家脸色,轻声道:“和议若成。则大局可定,乱兵悍将,实为圣朝之大忌。祖宗之法。早有明训啊……”
赵构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闭目挥手,当秦桧长揖退出之后,赵构双目倏睁。一双泛黄的眼瞳,阴森得可怕……
……
绍兴四年,二月,华国与宋国和议签订,宋主去帝号,称宋王;割让三地;岁贡银、帛。两国以岭南为界,互不侵扰。宋国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尊号。降为郡国。
四月,朝廷下旨,刘光世平叛有功,升司检校太保、殿前都指挥使,封荣国公。张俊授签书枢密院事。这最为常见的收将权之法,二将岂有不知之理,均以有疾,向朝廷奏呈交出兵权。
按常理,刘光世卸职之后,接任的应当是王德;而张俊卸职之后,接任的应当是杨密。但令人意外的是,接任御前右军的却是另一员南宋宿将解潜;而接任御前巡卫军的,则是张公裕。
这一下,引发了两军严重不满,更令两员大将一肚子火。如果说,接替张俊的解潜,还算是一位老资格宿将,军功资历不在杨密之下,扬密虽有火,却不得不憋着的话,那张公裕接替刘光世,可就令王德火大了。
南宋初的将领,没几个是好脾气的。别的不说,单说上面几位:历史上,解潜就曾与王彦在干过仗,两军因逃卒之事,军士交斗于市,并最终造成王彦被贬,离开八字军。王德,这位号称“王夜叉”的悍将,更是在苗刘之变时,拒绝服从韩世忠的指挥,并在争执中,杀掉韩世忠手下统领陈彦章,自家也下狱并差点被砍头。而郦琼的叛逃,更是因为与王德争相统领刘光世的部队而引发。
在这个时空,郦琼已死,没法与王德争了,但却换成了一个更令王德不服的张公裕。张公裕此前不过是和州防御使,虽曾有过击败出海追袭赵构的金兵的战绩,却如何能领大军?
激愤之下,王德与前来交接的张公裕发生口角,怒而殴之。王夜叉是何等重拳,张公裕如何吃得消?被一阵痛殴后,重伤不治。失手杀人的王德自知死罪难逃,在其子王琪、王顺的极力掇使下,率御前巡卫军五千人马,逃出石门驻地,北上投降华军。
历史当真给南宋开了一个大玩笑,虽然“淮西事变”(即郦琼叛乱伪齐事件)没有发生,却变成了“岭南事变”。其实严格说来,这种偶然带着一种必然——只要南宋“强干弱枝”、猜忌领军大将的百年国策不变,这种叛乱的发生,是早早晚晚的事。
只不过,让“杯酒释兵权”的老赵家子孙不去猜忌大将,何其难也。
此次事变,主管兵事的知枢密院事张浚,遭到以右相秦桧为首的群臣猛烈弹劾,最终被罢枢密之职,贬谪出朝,出知地方。
接下来,秦桧又将矛头对准了左相赵鼎,历数其在绍兴三年这个南宋历史上最为关键的年份,毫无建树,反而令朝廷一而再,再而三陷入困境。赵鼎身为首相,当为此负责,引咎请辞。
赵鼎的支持者也不甘示弱,列举种种,加以反驳。两派大打口水战,相互指责。小小朝廷,庙小鬼多,弄得是乌烟瘴气,颇有神宗及哲宗年间“元佑党争”复炽之势。
最后是赵构再也躺不住了,抱病上朝,否决了弹劾赵鼎之议,这事才算消停下来。
散朝之后,赵构心腹内侍首领曾择,交给秦桧一卷手扎。说是官家新制御宝,请右相雅正。以赵构的书法成就,这般说辞却并非谦逊,而是因秦桧本身也是位书法大家,著名的“宋体”就是他发明的。君臣二人过去时常交流书法心得,互赠墨宝,象这样御赐手扎之事。亦是寻常。
秦桧不疑有他,微笑接过。归府之后,焚香沐浴,诚心礼斋,方才欢喜展开——在这一刻。他的笑容凝固了。
手扎上只有两个如干戚飞舞、寒意森森的大字——慎独!
此语出自《礼记.中庸》“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这段标准的之乎者也的话,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自律!即指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能模范地遵守道德规范,做到言行一致,人前人后都是君子,不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用句民间大白话说,就是不要当面是人,背后是鬼。
秦桧在这一刻。冷汗涔下,脊背尽湿。
……
绍兴四年五月,赵构身体日渐虚弱。隆佑太后忧心如焚,满朝文武心怀戚戚。
右相秦桧费尽心思。从罗浮山请来一位据称活了二百岁的仙师,送来灵丹。经过层层验证之后,交由赵构服下。还别说,赵构自服此丹药后,精神日渐好转,气色也好很多。内宫外朝,一片喜色。秦桧也因献灵丹之功。重得赵构信任。
七月十三,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