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慧儿跟李玄今日本来是要去乐游原上游玩的。时值季春,万物复苏,乐游原上绿柳已经新叶已是缀满垂枝,盎然一片绿色里,一眼望去,甚是畅怀。然而还未到原上,便有宫廷内卫带着龙武卫骑马追了上来。内侍骑着马气喘吁吁停在武慧儿李玄前头,尖着嗓子柔声道:“见过郡主,世子。”
武慧儿一见内侍心情就不太美妙,盯着内侍看了半晌,直盯得内侍脸上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了,才摸了摸下巴,问道:“何事?”
内侍心肝微微颤着,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柔声道:“圣人和娘子招郡主进宫。”
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武慧儿瞥了一眼李玄,李玄也是一脸遗憾。武慧儿撇了撇嘴,问道:“现在吗?”
内侍心肝仍旧颤抖着,小心翼翼笑着道:“圣人的意思是尽快。”
李玄心知今日是去不成乐游原了,只能叹了口气,道:“如此,就只能先回去了。内使可知圣上招郡主何事?”
对上李玄,内侍心里就踏实多了,韩王世子一向脾气甚好,便笑道:“相国向圣人引荐了一位西域乐师,歌艺甚好,圣人今日在兴庆宫设了小宴,招了新乐师入宫,娘子又排了新舞曲,想招郡主一起欣赏歌舞。”
李玄哦了一声,看着武慧儿道:“既然如此,今日就不去乐游原了,我陪你入宫好了。”
武慧儿斜了一眼李玄,不是很看好他:“你会这么好心?”
李玄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啪将插在腰上的折扇取出,唰地一声展开,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微微晃着脑袋,笑道:“我对你什么时候不好心了,你总是如此小人之心。”
武慧儿撇了撇嘴,懒得去管他,反正不管愿不愿意自己入宫是肯定的,至于李玄,多了他也不多,少了也无妨。
武慧儿了李玄以及他们的护卫都调转了马头,跟着内侍沿着坊巷往北行去。武慧儿出门穿的是束腰窄袖的胡式男装,要入宫的话还得先回去换衣裳,李玄也是如此。内侍只是来传旨,传旨后还要回去复旨,因此跟他们告辞后,便带着龙武卫跟两人告辞先行离去了。
韩王府在兴宁坊,武慧儿虽然也有郡主府在兴宁坊,不过武慧儿很少去住,一般都住在崇仁坊武府。李玄懒得回府了,派了侍从回府去取礼服,然后自己坚持跟着武慧儿先回府,武慧儿对他如此殷勤的做法虽然不是很领情,但看他态度坚决,也就懒得理会他了。两人打着马,慢悠悠地在坊巷里穿行,对内侍说的所以越快越好丝毫也不在意。反正依着圣上和贵妃的性子,这小晏估计会从日中持续到深夜,早一点晚一点关系不大。
渠道两旁的绿柳,柔柔垂下的枝条上,已然悬满了纤细葱绿的柳叶。
驻马渡桥上,韩倾城的目光在河上游的酒肆停留了几许时间,心底几番怅惘,而后又将视线转向下游的青色门庭。还未到午时,日光虽然轻薄,却也张扬明亮,酒肆前头的街巷里,人来人往,车马喧嚣一派热闹,而青色门庭之外的街头巷角却是一片静谧,看起来颇有几分凄凉。
韩士双拍着马一溜烟从桥上蹿出去老远,然后发现身后兄长的马蹄声并未响起,便勒住马缰朝后望去,见兄长韩倾城的白马还伫立在桥头,而兄长正看着渡桥两边的街巷发呆。于是韩士双又拍马跑了回去,也立在桥头,一边顺着兄长的目光望过去,一边询问道:“兄长,你看什么?”
韩倾城看着桥畔碧绿的垂柳,不过月余未见,然再次回到长安,却总觉从前种种都彷如隔了一世,心底不知不觉便萦绕起了丝丝缕缕的愁绪,这番愁绪若是酝酿一番说不定还可凝结出几句绝美诗句出来,却被韩士双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诗意来如春雨丝丝缕缕慢慢吞吞,去如潮水浩浩荡荡一晃而过。韩倾城无奈转回头,颇有几分幽怨地看向自家那本已打马而去,却又不知何故会转过来的弟弟,轻轻叹了口气。
与兄长韩倾城比起来,韩士双是个十足的粗人,虽然也略通文墨,但是极度讨厌风雅之事,对舞文弄墨之类的事情总是避之不及。韩家长辈与韩倾城虽然几经挽救,但无奈这小子对刀剑的执念实在太深,丝毫不肯妥协,只能作罢。没等到兄长的回答,韩士双只能自己观察,顺着兄长的目光一一望过去,发现那是一条花柳巷,忍不住咦了一声,十分诧异:“这大中午的,兄长你就想逛青楼了?”
韩倾城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息,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韩士双向来视温文如无物,一句话落下,渡桥上下的行人几乎都听见了,韩倾城目光扫过的地方,已然瞥见好些或惊奇或鄙夷或者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韩倾城目光更加幽怨了,若是可以,他很想将这个除了坑爹坑兄长一无是处的弟弟一掌拍飞出去。但,此时发作,倒更像是心虚之下的恼羞成怒了,于是他叹了口气,轻轻笑了笑,道:“双儿,你还是孩子,知道什么是青楼!”这一声带笑的轻言细语,不辩驳也不承认,既显出自己从容坦荡,又有几分风趣幽默,细细推究下来,还能感受到作为兄长对于不成器弟弟的关怀担忧和教诲之意。韩倾城在心底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言辞语气,觉得很完美,不仅完美的化解了韩士双带来的尴尬,还在无形之中给自己完美的形象更加美化几分,简直不能更好了。
韩士双却最烦人家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