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等人归来之时,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云未草草用过晚饭,召集起诸军主将,说了老君峡的事情。诸军主将听罢,也无任何异议,都答应了依原计划行事。
诸军主将散去,云未又寻来各营指挥使,交代了一些接下来征北之事。云未始终对各营抱有一分歉意,不过也只能按下不提。
看着各营指挥使吵吵嚷嚷离去,云未长叹一口气,对梅越说道:“许是年纪大了,心中总会有一些伤感在。”
梅越若无其事喝着茶,啧了啧嘴巴,笑道:“谋定后动,越少人知道越好,古来皆然,云将军不必自责。不过将军最近,心软自责的时候未免太多。”
云未笑道:“我早说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你偏不信。”
梅越叹道:“心硬也好,心软也罢,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其实我倒觉得心软一些挺好的。”
“哪里好了……”
梅越不答,自顾自喝了一口茶,起身说道:“将军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云未点点头。梅越起身,行到一半,回头笑道:“本来将军私事,我不该多嘴。只是……我一直觉得,人不应该被过往太过束缚住了。崔姑娘人挺不错的,我能看出来,将军也挺喜欢她的。我不知道岳姑娘到底是有多好,只是我想着,若岳姑娘在天有灵,也定然不会怪将军的。”
云未低了头,笑道:“梅军师不该说这些话的。”
梅越长叹一声,转身要离去。
云未小声说道:“我快死了,不能拖累了崔姑娘。”
梅越又转过身来。
云未长叹道:“即便不死,我也不能和她在一起。岳姑娘暂且不提,我这欺君之罪乃是死罪,下半辈子定然颠沛流离。崔姑娘乃是茅山上横着走的,本可安稳一生顺遂一世,我又怎能因一己之私,让她一生都不快乐?”
“岳姑娘怎会不快乐?”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军师,我累了,快些回去吧。”
梅越默然告退。
云未坐了片刻,想些心事,长叹一声便睡去。
次日,李犇一大早便风尘仆仆归来。云未从李犇手上拿了信,抽出来看时,发现是一张白纸。
云未皱起眉头,问了李犇当时见定远军时的情况,李犇苦笑道:“韩将军见的我,孟将军快被孟小友折腾散了,所以未曾相见。”
云未笑道:“孟将军那火爆脾气,对谁都不服气,能治住他的,也就是韩将军和麒麟了。韩将军怎么说?”
李犇冷哼一声,显得对韩书甚是不满:“能怎么说嘛?听到之后面有难色,满口说圣上下旨只是对奋威军下的,他在燕山府,情况复杂得很,不宜轻动——难不成小小燕山府,比蓟州城还要复杂么?分明是不想呼应将军。”
云未心中其实早已想到韩书不会出兵,也不在意,笑道:“韩将军自有自己的打算便是了。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留我吃饭,我一怒之下没吃,讨了回信,快马加鞭回来了。”
“没有别的了?”云未一愣,得到了一个自己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嗯,没有别的了。”
云未紧皱眉头,李犇一愣,问道:“还应该有什么别的话么?”
云未摇摇头:“也不是说一定要有别的什么话。”
在云未的想象里,韩书应当会与自己说,不要向北再打,大宋国力不足以支撑下去。燕山为界,让荒奴南下再难一马平川即可。
可是韩书不光没有说,还给了自己一封空白的信。空白的信又代表什么?
云未一时摸不到头脑,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其一,韩书本应劝自己,顺便再给自己出一些出工不出力的好点子。
其二,韩书即便不劝自己,以他的性格也应当会答应出兵支援,至少是暗戳戳的派来一些精锐。
韩书如此不正常,云未只能用一种可能性来解释,那便是圣上对定远军也下了一道圣旨,让他们不许救援奋威军。
云未笑了笑,让李犇自行去了。
李犇出门之时,正好撞到了梅越过来,欠了欠身。梅越笑着与李犇说了两句,而后进来,问道:“三牛回来带了什么好消息?”
云未无奈摇了摇头,将韩书的那封空白的信展示给梅越,而后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梅越端详良久,叹道:“应该不至于。若如此做,圣上岂不是相当于告诉了定远军咱们是假传圣旨?大相公定然不会让圣上如此做的,这可是授人以柄,圣上自己的日子今后也不会好过的。”
云未又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军师说出了其中一层,我觉得还有另外一层。其实,韩将军即便是收到了圣旨,他的第一反应定然不是觉得我们在假传圣旨,而是觉得圣上对我们三路同时下了圣旨,只不过是,他们两家是守,我们是攻罢了。”
梅越满脸不解:“将军说的这些并无道理,没有理由他们两家是守,而我们……”
突然,梅越睁大双眼,看向云未。云未笑着点了点头。
梅越一叹:“唉,也是。若韩将军认为圣上是在惩罚征北军将敕勒王放到了河北的话,也就说得过去了。而且,若真是如此,他们两路也能同时撇得清,韩将军真的不太好再向我等透露什么。”
“韩将军还是透露了的。”云未指着梅越手中的空白信,叹道。
梅越捏着那封信,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