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油旋儿装上了精致的小碟子,被呈了上去,皇帝和上艾王一人端了一个。油旋儿做得极快,众人不多时便已都尝过了。
王郡君咬了一口,外酥内嫩,吃出了几分家乡味道。王郡君心中长叹一声,几口便将这油旋儿吃完。而后看向皇帝,远远的只见皇帝吃下了大半个,旁边的上艾王勉强咬了两口,看着碟中油腻之物实在是再难下口。
上艾王满脸堆笑,对皇帝说道:“这油旋儿,入口倒也别具风味,与我们江南风物不同。只恨臣年纪大了,肠衰胃弛,吃不得许多油腻。”
上艾王声音不大不小,离得近的听得清清楚楚,王郡君在中间位置,也能听得到。皇帝微微笑着,看向众人,口中似在回应上艾王,语气似含不善:“皇祖伯年纪大了,自然如此。朕也觉得这油旋儿别有风味,虽入口时不太适应,不过吃得两口,便觉出其中滋味了。”
皇帝吃下最后一口,看向众人,眼神显得阴冷。王郡君不由打了个寒颤,贾郡君和洪侍御拿起油旋儿啃了起来,刘郡君嘟哝一句:“什么嘛,我吃了好几口,都没吃出其中滋味来。”
王郡君手一抖,扳过刘郡君的肩膀,严厉得瞪了刘郡君一眼,向着油旋儿努了努嘴。刘郡君吓了一跳,只叫了声“姐姐”,便被王郡君低声吼着打断:“快吃油旋儿!”
刘郡君从未见过王郡君如此,不由得心中惧怕,乖乖咬了一口油旋儿。王郡君长舒一口气,抬头看时,皇帝的目光已然流了过来。王郡君向皇帝笑了笑,皇帝笑着点了点头。
王郡君低下了头,看着刘郡君撅着嘴一口口吃完。忽然,王郡君觉得身上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若无其事抬起头来,正与中山王饶有兴趣的眼神相对。王郡君一愣,中山王的眼神已经挪开。
眼看着众人差不多全都吃完,皇帝一笑,向着那油旋儿师傅说道:“老人家来京都,可还适应?生活上有什么不如意之处么?”
油旋儿师傅一开始并不知道是在叫自己,只是扒拉着已经半冷的油锅。旁边侍卫小声提醒道:“圣上问你话,还不速速回答!”
油旋儿师傅一个激灵,跪倒在地,说道:“适应,适应,很是适应。”
皇帝面无表情说道:“今夜油旋儿做得不错,你下去吧,在内务府等着,朕,重重有赏。”
在场众人不禁望向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油旋儿师傅,眼神中满是可怜。王郡君心头大震,大宋群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圣上在“朕”和“重重有赏”之间重重停顿,则是杀心已起。上至前虎贲军主副将军三人,下至冲撞了圣驾的凡夫俗子,均是被这一句夺走了性命。何况王郡君还亲眼看到皇帝用此句杀了一个宫女。
眼看着油旋儿师傅跟着一个太监在往回走,王郡君心中暗叹:“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此事因我而起,若让老人家丢了姓名,我心中一辈子不安。”
众人看着油旋儿师傅离去,心中知晓皇帝也是不满,不由皆在心中暗笑。宴席上又复活跃起来,各妃嫔窃窃私语着,吃起果子喝起清茶,只想一洗油腻。
王郡君暗叹一声,朗声说道:“今夜油旋儿的确不错,圣上有心了。阿尚觉得圣上若是赏金银钱财,未免落得俗套,不若圣上赐他这油旋儿一个名字,如何?”
皇帝一开始有几分讶色,待听到王郡君自称“阿尚”,笑容渐起,最终笑着说道:“阿尚所言极是。”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今日乃是春尽之时,这油旋儿也让我等大饱口福,不若叫个‘弘春美斋’,阿尚以为如何?”
王郡君盈盈一拜,说道:“圣上英明。”
众人齐呼:“圣上英明!”
众妃嫔多看向已然坐下的王郡君。贾郡君在旁温婉笑着,眼神里却多出了一分诧异,一分忌惮。刘郡君在旁边思索这“弘春美斋”略显俗气,不过也不敢说出来便是了。洪侍御突然成为焦点之侧,浑身不自在,只好低头吃些瓜果。
王郡君泰然自若。眼睛斜瞄了一眼,只见油旋儿师傅谢过了恩,耷拉着脑袋愤愤看着自己。王郡君摇头苦笑,低头捡了一颗红果,直到咽下去也没什么味道。
只听得旁边梁美人冷哼一声,低声说道:“瞎显摆什么?骚狐狸一个罢了。先皇早就看出来……”
王郡君咬碎银牙,回头剜了梁美人一眼。梁美人感觉平地起了一股寒气,看向王郡君,在灯下也能看清王郡君野兽般的眼神。
梁美人打个哆嗦,心中震惊,不知离得如此之远,自己声音如此之低,为何王郡君仿佛听到了一般。梁美人乖乖闭口,不敢再多说半句,只是抖着手去端茶碗,余下旁边两个凑趣的问道:“原来是被先皇嫌恶的,不知是为何事?”
王郡君瞬间换了表情,低眉顺眼,只是拿了瓜果去吃。
众人各个尽欢时,王郡君藏了两个果子,跟旁边贾郡君三人说了一声,叫了知云远月,悄悄离席。此时,王郡君感到背后又有目光射来,回头看时,发现并无人注意自己这边,暗道自己太过敏感,一笑置之。
王郡君带了知云和远月,一路上侍从也识得王郡君,听得王郡君是来走走,也并未阻拦。三人行到后花园假山旁,正在灯下,假山旁却遮掩得半黑。王郡君停了下来,看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果子给了知云远月,低声说道:“看你们两个馋丫头,都快流口水了。这果子甚是好吃,是圣上花了大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