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白斜眼看着李鹤,问道:“你想听哪方面的?”
“依您看来,六国中,有谁可与强秦一战?”
“谁都不行!”
吴白的回答,干脆利落。
“为何?论富庶,秦不如齐,论人丁,秦不如赵,论疆域之广,秦更赶不上楚,难道这些诸侯国都不能一战?合纵连横,抱成一团,也不行吗?”
“斗志!诸侯各国,没有一个国家能形成一个上下统一的决心,更没有一个国家具备玉石俱焚的意志,未战之前,气势便输了三分,六国莫不如是,试问这仗该如何打?”
“至于你说的合纵连横,六国会,秦国也会,而且比六国做得更好。各怀心腹事的六个人,暂时绑在一起,即便是六个勇士,又能如何?最终也不过是六头待宰的羔羊。”
“所以我说,秦灭六国,那是天意,绝难改变。”吴白大袖一甩,口气斩钉截铁。
李鹤心内暗暗佩服,其实,李鹤问这些问题,考校的意味更浓一些,而吴白作为这个时代中人,能清楚地发现问题的实质,并从这些存在的问题中,准确地推断出时代走向,更属难能可贵了。
“果如您所说,那我等作为大楚子民,该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呢,总不至于束手待擒吧。”
李鹤故作忧国忧民状。
“大楚子民?”吴白晒然一笑,满含讥讽的口气说道:“芈氏熊姓,最早也不过偏居丹浙之地,现在的疆域,不过是历代楚王自别人手中掠夺而来,谁规定了他楚王抢得,秦王就抢不得?”
“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最早也是属于越国的,而越国又是从吴王手中掠得,那么吴王呢?他又是从哪抢的呢?所以我说,王朝可以世代更迭,唯有脚下的土地和靠着这片土地生存的万千子民们,是永恒的”
“今天,你可以是大楚子民,明天,为什么不能是大秦子民?原本都是同文同种的周天子子民,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不一样,你小小年纪,断不可如此狭隘!”
吴白的这一番话,让李鹤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震撼。这个时代,竟然有人已经具有了大一统的国家理念,这种观念,足以惊世骇俗!
这样的吴白,岂止是方圆所说的大才,称其为旷世奇才也丝毫不为过。
李鹤彻底的心服口服。
“那么吴师,秦国难道就没有弱点了吗?”李鹤又问道。
“有,而且很严重。”吴白又灌了一口酒,仍然习惯性地抹了抹嘴,继续说道:“秦国的弱点,还恰恰就是它现在的长处。”
“我在秦国住了两年之久,感觉到这个国家,久居西北贫瘠之地,对东南之富庶,早就艳羡不已。所以,从嬴政到子民,心头无不烧着一团火,憋着一口气,立志消灭六国,统一天下。为此,他们制定了绝对不同于六国的严苛峻法,以保证国家意志得到有力的执行,这在举国创业的时期,没有问题,但是,一旦得了天下,如果不体恤民生,继续以严苛峻法治国,即便得了天下,也是坐不久的。”
李鹤静静地听着,连一旁的方圆和芸娘也听得入神。
李鹤心里清楚,历史的走向和吴白的推测,惊人的吻合,因为有了前面的铺垫,李鹤对于这种神推测,已经是见奇不奇了。
“吴师,晚生还想讨教,天下大势既已如此,我们该做点什么以应对呢?”
“昔日,怀王被秦囚禁,南公就曾经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谁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天意?”
“大乱将至,力量才是王道,所以,你必须暗中继续力量。我听说你建了个风雷营,已经有了百十号人,这不行,靠着这些人,在这乱世之中自保,没有问题,但想要大的作为,便无可能了。”
“吴某家族,历代为将,我自己也在军中多年,我知道,这些人如果训练好了,作为战场的辅助,确实能收到奇效,但全凭这些人,改变不了任何一场战争的进程,你明白吗?”
“而且,自古练兵,就是一件极其耗费钱粮的事情,饶是你家中巨富,小打小敲可以,动作大了,也同样吃不消。关于这点,不用我说,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李鹤点点头,暗赞吴白果然老辣,一眼便看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己那一百多人,所花费用,都已经快让自己牙疼了。
“小子,从军去吧,掌握一支队伍,训练一支精兵,静观时局变化,不失为目前之上策。”
李鹤霍然起身,长揖及地,恭恭敬敬地说道:“谢吴师指点迷津!还请吴师继续帮我。”
吴白端起身边装酒的陶壶,晃了晃,竟然还有一丝弱弱的“哗哗”声,显然,壶里还剩了点酒底子。
吴白一边往碗里倒着残酒,一边嘟囔着:“勿言酒壶小,胸中有乾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