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怕大兄流泪,连忙笑着安慰他。
“说的极是,为兄也是想着你小小年纪,遭了这么多的罪,心中一时有些伤感。现在好了,都过去了,不说了。”
转过头,看着一直立在旁边笑意吟吟的芳姑说道:“芳姑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服侍二公子尽心尽力,着实辛苦,你是我李家的大功臣。”
芳姑急忙敛衽施礼,口中连称不敢。
“好了,咱们都进去吧,你嫂嫂还在后面候着呢。”
李为大手一挥,转身便往里走,李鹤和芳姑紧紧跟着。
看着大兄驼行的背影,李鹤目测了一下,心说大兄如果不驼背,个头应该算是高大的,再配上那张线条硬朗的脸,地地道道一个美男子啊。
进了“圭园”大门,一路向后走,李鹤一路四下里观察着,总体感觉除了前厅有个硕大的会客厅外,这“圭园”不像个商铺,越往后院走,越像个私宅。
看来,这个时代,商业虽然已经发展起来了,但用于行商的固定店铺,还只是个雏形。
到了后院,见到了嫂嫂和侄儿侄女,互相之间又是一番行礼问候,并将母亲给他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一家人,因为李鹤的到来,都显得非常高兴,尤其是李为,其间几次,说着说着,竟然手舞足蹈起来,惹得嫂嫂和孩子们格格直乐。
李鹤心里清楚,作为一个经商日久的成功商人,大兄平日里绝对是沉稳有余,威严复加,今天之所以这样,实在是因为李鹤的到来,手足情深的缘故。这让李鹤心中倍感温暖,重生以来,李鹤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李为拉着李鹤坐下,丫鬟送上茶水,李鹤一看,又是那种晶黄的汤汁,这种水,口感虽然还不错,但喝多了,李鹤总感觉胃里不太舒服。看来,自己和这个时代的生活习惯,还有些距离。
“大兄,生意如何?”李鹤端起陶碗,浅浅地抿了一口。
见李鹤突然问到生意,李为微微一愕,笑着说:“难得啊兄弟,长这么大,你这还是第一次问起我生意上的事情呢,以前见着我,总是问我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景致,难得难得!”
李鹤尴尬地笑笑,虽然他知道大兄嘴里的李鹤并不是自己。
“我这不是长大了嘛,总该操心点家事了吧。”
李为点点头,收起笑容,说道:“鹤弟说得对,父母渐老,这个家终究要靠我们两兄弟撑起来,但是最终,还是要靠鹤弟你来撑。为兄这个身体,你也看到了,为官是不成了,今生,至多也就是跑跑生意,给你搭桥铺路,所以,你能早日脱去稚气,早早谋划家族的发展。是我李氏一门的福气啊。”
李鹤慌忙点头,连声称是。
“你以前一直身体不好,家里的很多事情你不太清楚,也没人跟你说这些。”
李为端起陶碗,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我李氏祖上,早年是做漆工的,后转行制漆,再而行商,到了我们这一辈,也算是行商的世家了。我李氏虽然世代经商,但每一辈人,都很重视读书,所以算是儒商,真正说到出仕为官,父亲是第一人。”
李鹤点点头,之前他心里一直就在疑惑,家里只有父亲一人为官,即便官俸再厚,也撑不起如此豪奢的生活啊,除非是个贪官。
现在终于明白了,真正撑起李氏一门的,还是靠行商所得。
“父亲性格,过于刚直,经商还勉强,为官则诸多不利。他本不愿意出仕,也是机缘巧合,多种因素重压之下,勉力为之。其中的私密,不足为外人道,有时间为兄慢慢跟你细说。”
“经商一途,要说难,什么时候都难,要说容易,根本就没有容易的时候。”
“我李氏制漆、售漆,已历经三四百年,做漆器,也已经一百多年了,我们有秘不外宣的独家工艺,有固定的售卖渠道,这些都已经很稳定了,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就成了,所以我说不难。”
“但是,生在乱世,各国之间兵锋相向,战火不断,固有的商路,常常被战火阻断,仗打多了,民不聊生,百姓温饱尚且不足,焉有余力再去购置器皿?此处,就是我说的不容易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李为看了看旁边垂手而立的芳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国建国日久,已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励精图治的楚国了,内政沉疴已久,官员贪墨成风,虽不至于抑商,但商人在他们眼里是什么?呵呵,不破费点钱财,经商之难,难于上青天,兄弟明白吗?”
李鹤点点头,暗想,看来这权力与财富之间的缠绵勾结,不独哪个朝代所专有,而是从古至今,绵延了几千年啊。
李为见李鹤默不作声,听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喜欢听,以后常来,待为兄慢慢细说,现在,咱们吃饭,兄弟病体痊愈,为兄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