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皇庭那边过来的人类?”刚刚推车的一名高头大汉走过来问道。
“没错,”卓展起身,郑重地答道,“你们这是在?”
嚣人们相视大笑,那高头大汉爽朗地说道:“你们刚来到白国吧,怪不得……我老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我们这是在给她办葬礼。”
“可是老人家还没死呢,你们怎么能……”赤瞪大眼睛,喃喃说道。
嚣人们轰然而笑,那高头大汉继续说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坑洞,乃是白神树的心脉,也是我们嚣人的坟冢。我们嚣人只要接触到那绿色的光晕,便会立即死亡。不过,我们的身体会进入这神树的心脏,成为神树的养料,与神树化为一体,以另一种方式跟家人们生活在一起。”
“但她还活着呀……”赤小声嘀咕道。在她的印象中,葬礼上亲人们都会哭得泣不成声的,哪有这般快乐还拍手庆贺的。
“这是我们嚣人的风俗,可以自己选择死亡的时间。我母亲已经卧病在床三个月了,浑身的骨头痛得动弹不了。与其痛苦不堪,还不如早早回归神树,往生极乐。这也是母亲她自己的意愿。”男子明朗地说道。
“我们嚣人都把死亡看成是一次新生,葬礼上必是要庆祝一番的,今天被你们赶上,咱们同喜同乐,也算是缘分。”一位素衣妇人走上前,笑盈盈地说道。
“真替老祖高兴,再也不用那么痛苦了。老祖现在归于神树了,终于可以每天都晒太阳了呢,还能看着我们玩儿。”锅盖头的小男孩举着小手兴奋地说道。
“原来如此……”卓展恍然幡悟,沉思片刻,微微一笑。
“自己选择死亡,难道你们不害怕吗?”赤皱着眉头,还是无法理解竟有人肯这么决绝地抛下亲人挚爱,从容地选择死亡。
锅盖头小男孩身后的素衣妇人笑笑,看着赤微笑道:“我们嚣人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我们生于神树,死于神树,知道生命短暂而珍贵。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活着,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不想要的果断割舍、拒绝。不像你们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犹豫来犹豫去,总是要给自己这辈子留下许多遗憾。”
卓展和赤都被嚣人妇女的一席话给震撼到了,平淡却实在的语言瞬间点破了为人的困惑和尴尬,也完美诠释出来了生命的真谛和意义。
卓展和赤不由得赧然相视,想到了彼此间那份浓烈却故意疏离的感情,心中仿佛插了一把刀。
与赤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卓展还是不自然地避开了那对炙热的眸子,低下头,又抬起头看着这群喜乐融融的嚣人们,若有所思地说道:
“儿,你知道吗,我们家乡那边有一种可以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叫做‘安乐死’,跟他们这个习俗很像。不过这种死亡方式一直颇受争议,甚至被有些人归结到自我谋杀的范畴。以前,我也对‘安乐死’抱持着严重怀疑的态度,不过,现在我似乎有些理解了,在有尊严的死忘和苟且的活着之间,究竟哪种方式才是真正的尊重生命。”
“人类小伙子,听你说话的口气也不是普通人,句句在理,怪不得是从皇庭那边过来的。”高头大汉拍了拍卓展的肩膀,爽朗说道。
“皇庭这边的后门从来都不锁的吗?”卓展指着身后那扇树藤拱门,疑惑地问道。
“锁不锁都一样啊,我们老百姓又不会进去。”高头大汉诧异地说道。
刚刚那名妇人看出了卓展脸上的困惑,温和地解释道:“这树心嚣冢便是皇庭与民间的分界线,皇族与我们平民共享神树的恩赐,在这里,嚣人的身份是不分贵贱的,我们也不屑于去逾越那条界限。”
此时天边出现了一抹金红,赤抬头望了望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转身问向妇人:“大姐,你们嚣人的葬礼都是要赶在这昼夜交替的时候举行的吗?”
妇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啊,本来是打算今天正午欢送母亲元神归树的,但今天中午国主不是要给怜妃娘娘庆寿吗,怕冲了怜妃娘娘的喜,我们就便趁着天不亮,赶紧把这葬礼给办了。要是再拖到明天,母亲恐怕又要多受一天的罪。”
“原来如此。”赤回头望了望远处的穿云殿,点头应着。
卓展转过身,恭敬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儿,我们也要及早回去准备了。各位老乡,我们二人就不打扰你们了,祈愿老人家魂归神树,早享极乐。”
卓展、赤与嚣人们一一告别后,便再次进入那个树藤拱门,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那仙宫神殿般的穿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