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东街,史府。
陆翊、珞伽离开云梦山,策马赶回雒阳,立即来到史阿兄弟府上。
双方将数日来的经历相互交流了一番,均感有些难以置信。陆翊顺口问起公羊阁、南华夫人之事。
“公羊阁?南华夫人?为兄不曾听过。”史阿显然也不知情,沉吟道,“或许公孙大娘、许师等人略知一二,稍后待我飞鸽传书,询问一番。”
陆翊心知只好如此,转而问道,“如今雒阳局势如何?”
“京师内外数万兵马,大半已在董卓掌握之中。”史阿神色肃然,沉声道,“以董卓的心性,恐生废立之意,如此则天子刘辩危矣!”
自古以来,被废的天子,很少有人可以得到善终。
原因很简单,为避免对手假借旧天子的名义兴风作浪,扶持新天子的势力通常会一不做二不休,寻机鸩杀旧天子,或者让其暴病而亡。
帝王之位,本就是一个高危的行业。
“按师兄所述,这何进、何苗之死,袁氏兄弟实有莫大嫌疑!”陆翊眉头微蹙,似有疑问。
“只是汝南袁氏在雒阳养望、畜士多年,闹出诺大的动静,如何这般轻易就便宜了陇西董卓?”
以陆翊的成长经历、能力信念,其实很难理解袁绍等人的作为。
这一点,可以说不足为奇。
能够真正了解对方的,要么是曾经沧海、洞察世事的智者,要么相互之间在本质上是同类!
“关东世族这些年骄奢安逸,早已忘了熊罴虎豹是要食人的!”
史阿在京师多年,对此间的情况远比陆翊了解,“又或者在朝堂上呆得久了,错把权位的力量当作了自身的力量,却不知权势总是难免易位的!”
陆翊回忆起数年来在中原的经历,似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形势如此,师兄可有甚么打算?”
“当年王师对朝堂态势极为失望,决然离去。”史阿苦笑一声,叹息道。
“我却抱有幻想,欲从皇子辩身上着手,以待中兴之主。现在看来,刘氏近四百年的江山,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若不经历这番变故,他实在难以想象汉家鹿鼎,竟然脆若琉璃,完全禁不起世家权臣的一波推敲。
“事到如今,我唯有留在朝堂静观其变,看能否护得天子刘辩一条性命!”史阿略感无奈,沉声道。
“大汉日薄西山,袁阀难脱窠臼,董氏不具根基,均难有作为。若有新兴之主,或许我会前去辅佐一番!”
“师兄所言根基,正是关键。”陆翊接过话题,肃然道。
“墨家的信念作为,因与世人贪婪本性相冲,素来不为权贵门阀所喜,也难被天下百姓身体力行。其中缘故,一是民智未开,二是民生不足。”
他近年来的迷惑,经过此番变故,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若不开民智、不兴民生,那么无论由谁执掌权柄,结果难有差异,无非是在原地反复罢了!”
陆翊双目生辉,侃侃而谈,“如今天下疲敝,我欲先兴民生,再开民智,或许有望再现碎叶城气象!”
“数月之前,我与卢子干有一番交谈,论及尊亲、尚贤之别。子干曾言:尚贤自是智举,尊亲却是人性。”史阿闻言,心生感慨。
接着叹息道,“我二人颇感无能为力,却不如子羽看得透彻!”
“尊亲、尚贤,俱是人性,二者差别,其实只在视野远近罢了!”
陆翊沉吟道,“圣贤终是个例,整个社稷的演化之道,随着民智开、民生兴,或许自然会由尊亲转向尚贤。”
“子羽好见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史阿击掌叫好。
“昔日管子之言,亦是此理,与其纠结于道理,不如先做些实践。王师当年将钜子令传承给你,实在是墨家之幸!”
珞伽在一旁凝神静听,眸光流转,始终不曾离开陆翊片刻。
“我等不请自来,还请仲陵兄不要见怪!”门外忽地远远传来一道语声,接着就见两人穿过前院,踏上堂来。
当先之人,正是曹操,另一人却是骑都尉鲍信。
众人俱都相识,寒暄入座不提。
“今日我随孟德前来,却是要与各位辞别,领兵返回泰山。”鲍信开门见山道,“我观袁本初好谋无断,京师恐再生动荡,各位亦要当心!”
“曹某的家人,也打算交付允诚带走。”曹操接过话题道,“孤身一人留在京师,想要看个究竟。”
鲍信,字允诚,泰山人,与曹操关系友善,尤胜袁绍。
史阿、陆翊知两人一向与袁绍亲近,这一番话语说出来,对袁绍能否掌控雒阳局势,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雒阳势力错综复杂,难有作为。”陆翊略一思忖,坦言道,“我夫妻二人也无心逗留,了结此地俗事之后,打算引兵北上河内一带。”
陆翊所谓俗事,乃是陈留王、伽蓝寺两件事。如今京师局势急转直下,任何一件事都是极大的难题。
“日前吕布斩杀丁原,已率并州军投效董卓。”曹操闻言,望向珞伽道,“城中更有流言传开,据说两人誓为父子。”
此言一出,除同样知情的鲍信外,其他三人俱都极为震惊,珞伽更是惊怒交加,半晌无言。
她与丁原并无交情,所愤怒的,自然是胞兄投效董卓、誓为父子之事。
“既然只是流言,或许其中另有曲折。”陆翊首先回过神来,劝慰道,“不妨约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