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安门大街。
征西将军皇甫嵩的府邸,与吕布府上相距不过数里,位于未央宫、长乐宫之间,北面不远就是国家武库。
吕布赶到府外求见,皇甫嵩并没有拒绝,让人请到前厅相会。
“看来西凉军中确有高人指点!”皇甫嵩听吕布说明战况,神色凝重道,“吕将军的顾虑,不无道理;但与此同时,恐怕还需防范另一种可能!”
“呃~?”吕布不由面露疑惑。
“董卓秉政日久,朝中百官是敌是友,并非显而易见。”皇甫嵩沉声道,“况且我朝图谶之说盛行,不乏居心叵测者推波助澜,内贼不可不防!”
吕布眼中寒光一闪,森然问道,“将军可知谁有嫌疑?”
“兹事体大,岂敢妄言!”皇甫嵩缓缓摇头,转而又道,“除此之外,禁军、叟兵、城卫对西凉军向来畏惧,吕将军还需设法振作士气,凝聚人心。”
吕布一听,欣然颌首。
“至于吕将军的久战之虑,倘若外有援兵,自可无碍。”皇甫嵩继续道,“在长安被围之前,本将已经派人赶往中牟,联络朱公伟发兵来救。”
关东群雄大都忙于内斗,但汉室宿将朱俊,仍然率部在中牟与西凉军作战。之前李傕、郭汜、张济领三万大军围攻,耗时数月,却拿朱俊无可奈何。
黄巾之乱中,皇甫嵩、朱俊分别担任左、右中郎将,多次携手作战,有皇甫嵩派人前去,朱俊出兵的可能性极大。
听到这儿,吕布眼前犹如拨云见日,不由心悦诚服道,“将军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吕某远远不及!”
“吕将军何须妄自菲薄?”皇甫嵩怡然笑道,“本将不过费了几句口舌,阵前决战,还得依赖吕将军!只需严防内贼、激励士气,未必不能取胜!”
“多谢将军指点!”吕布拱手道,“吕某这就前去布置!”
皇甫嵩亲自相送,直到吕布走出府门,这才转身来到后园。只见亭榭之中,一名高大英武的男子卓然而立,含笑相迎,正是墨家钜子陆翊。
“子羽与吕奉先本有郎舅之亲,为何不愿现身相见?”皇甫嵩问道,“眼前城中战力不足,若有子羽出面相助,岂不是胜过上千兵马?”
早在光和七年,陆翊北上接应泸水月氏南下,就与皇甫嵩结识;当年陆翊得封羽林北骑校尉,又曾率部前去协助皇甫嵩平定黄巾。
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两人真正协作的时间不长,但彼此之间,却有了难得的信任。陆翊、珞伽得知董卓被诛,当即星夜兼程赶来,不去找兄长吕布,反而藏身在此处。
“小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宜公然露面!”陆翊喟然叹息道,“当年灵帝以皇子刘协安危相托,故而前来照看。西凉军围城,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皇甫嵩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内贼一事,子羽再三叮嘱,可有端倪?”
“察其言、观其行,善恶自然显露无疑。”陆翊直截了当道,“司徒王允诛杀董卓之后的所作所为,唯恐西凉大军不反,虽非内贼,祸害却远胜内贼!”
说到这里,陆翊目视皇甫嵩道,“兄长若非有所察觉,何必称病不出?”
“为兄心中的不安,正在于此。”皇甫嵩坦言道,“王子师文武兼备,且掌权日久,实在不该犯下如此大错!”
陆翊问道,“王允如此作为,兄长可曾想过其中后果?”
“西凉军反攻,恐怕首诛王司徒,其次才轮到吕将军。”皇甫嵩沉吟道,“常人行事,总有意图可循。王子师自取灭亡,却无任何好处,反而白白搭上关中无数条人命,当真令人费解!”
“好处并非没有,只是不在王允一门。”陆翊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倘若西凉军破城,天子刘协死于乱局,最终渔利的,兄长认为会是谁?”
“西凉将士,早就不容于中原世族。”皇甫嵩恍然道,“天子若死,最终得利的,自然是关东群雄;而群雄之中,又以汝南袁氏为首!”
皇甫嵩的籍贯,正是凉州安定郡。
王允诛杀董卓之后,并未真正重用皇甫嵩,或许与此有关。但讽刺的是,胡轸、杨定同样也是凉州人;若论可信程度,二者岂能与皇甫嵩相比?
“此事背后牵连甚大,远不止汝南袁氏;小弟不愿露面,正因此故。”陆翊沉声道,“若非王允举止太过匪夷所思,小弟本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袁氏沽名钓誉,确实不堪。”皇甫嵩颌首道,“但王子师出身边地,素来勤政爱民,何时与袁氏搭上的关系?”
“小弟也很疑惑。”陆翊摇头道,“不过袁氏背后的势力,百余年来不断积蓄力量,而且擅长以教义蛊惑世人,或许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陆翊言语之间,并未点名袁氏幕后势力的来历,皇甫嵩也不追问,转而叹道,“如今只盼弟妹顺利抵达中牟,引朱公伟率部来援,否则回天乏术!”
原来前去中牟联络朱俊的人,正是“夜叉瞳”珞伽。
------------
入夜之后,西凉诸将应李傕、贾诩邀请,齐聚城东营地。
“长安城坚墙厚,吕布兵精粮足。”李傕首先开口道,“以今日的状况来看,强攻破城,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做到。”
郭汜不以为然道,“照俺看来,不如四面同时发起猛攻,并州军虽勇,人数却少,禁军、城卫全都无力久战!”
“这样不妥!”樊稠摇头道,“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