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敌又掏出一个银锭递给刘雪颜。
刘雪颜接过银锭走到乞丐身前,将银锭放在他身前说道:“这些钱给你,你若是还有家乡亲人,便回家去吧。”
乞丐睁开眼睛一看,是二十两一锭的官银。乞丐并未因有人施舍而高兴,他坐起身子毕恭毕敬的行了文士之礼,“谢过夫人,还请夫人将这银锭收回。”
刘雪颜这才看到,乞丐的双腿不自然的扭曲着,像是断了一样。
“你都这样了,为何不收我给你的银两?”
“多谢夫人好意。夫人有所不知,在下今日若收了这银锭,恐不能再多活一日了。”
“你这乞丐好没道理!我家夫人好心施舍与你,被你一说倒像是要害了你。”喜鹊听了乞丐的话,生气的抢白了他一顿。
乞丐抬头看了刘雪颜一眼,说道:“夫人若真心善,就赏些散碎银子给在下吧。这银锭还请夫人收回。”
“你!”喜鹊一把拿回银锭,“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喜鹊,他不收就算了。周冲,将碎银子给他。”
乞丐坚持不受银锭,刘雪颜便让周冲将散碎银子给他留下,然后满心不解的上了马车。
怪乞丐揖手目送这一行人至城门之外,这才收了碎银,拖着残废之身往城外爬去。
及至中午休息时,刘雪颜还是想不明白,便去问荀哲:“皇兄说荀大夫博学多识,智计超群,不知荀大夫可否为我解惑?”
荀哲问道:“公主可是为那乞丐之事困惑?”
“我方才予那乞丐钱财,他为何要碎银子不要银锭,仿若我有害他之意?”
“公主身份高贵,不曾见过世间冷酷。依微臣拙见,那人定不是凡俗之辈,见利不贪而知祸起,便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见识。此人深知人心之恶,想来是体会过百般疾苦。若他收收了公主的银锭,又无守财之能,今晚便是他之死期了。”荀哲顿了顿又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此中道理。”
刘雪颜听的是一知半解,未体会过人间疾苦,怎会了解世间炎凉,若再有下次,她想她还是会尽可能多的施舍与需要的人。
再说那乞丐,慢慢爬出了城,回身再看这繁华似锦的皇城,再也没有了来时的那份憧憬。曾经的意气风发,全让这短短数月地狱般的折磨打散了。
“我范锡他日若再踏入此城,定要血屠十里,一雪前耻。”
乞丐便是范锡。他蒙冤入狱,日日被严刑逼供,可范锡跟姜氏本无瓜葛,供无可供。
狱卒只当他是嘴硬,腕去他的两颗膑骨,每日施以鞭刑,足足一月也未得半点情报,这才逐渐不管他。
范锡就这样保住了性命,于他而言,活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就这样苟活在京兆尹大牢最阴暗的角落里,每日吃些馊臭的剩菜剩饭,直到大赦天下,刘兆要天下牢狱再无一人时,狱卒才想起他,将他赶了出来。
范锡在官道上慢慢爬着,银两被他用破布包起来藏于身后衣服里。他如今身体残废,在这京城之中更是举目无亲,不如先想办法回到江东,找些昔日好友某个生计,先把眼下困境挺过去。
此去江东数千里,平常之人走路也需月余,范锡更是不知要爬多久才能爬到。
他一天也爬不到十里路,晚上便睡在树下,天亮再继续赶路,若是碰到雨天便在人家屋檐之下躲雨,好几次都被屋里主人轰走,嫌他晦气,怕他有病。
有一天他遇上一户好人家,端了一碗剩饭给他。
“唉,你这个乞丐是真可怜,这碗便送与你了,你有个碗,别人若有剩菜剩饭的也好给你。”
范锡谢过这家人,将碗塞在怀里,继续爬着。
范锡一路乞讨,什么尊严廉耻,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有活下去才能翻身。他身体残废了,可他还有满腹经纶,还有过目不忘的脑子,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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