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咳嗽,顾前焦灼的声音立刻在头顶响起来:“纪暖!”
纪暖感觉自己像在沙漠里游过一遍一样,口鼻里很多沙土,她趴在顾前的臂弯,咳的都快吐了。
待她抬起头,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黄昏,医院成为了一堆瓦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和经过烘烤的血腥味。
鱼月之城那一夜的记忆再度复苏,纪暖终于忍不住,猛地折过身,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
顾前给她自己的军用水壶漱口,然后将她抱到一块比较平的地方,纪暖缓过气,看着顾前那张脏兮兮的脸,咧了咧嘴,欲哭无泪。
顾前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他手指粗砺,还带了伤,力气又大,弄得她脸上一阵刺痛,不等纪暖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来的时候,医院已经塌了……”他的声音浮沉不定,“好多人被活埋了……我看到了你的轮椅……纪暖,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怕……你会死……别吓我,我受不起……”
他的声音起伏不定,手臂却是越收越紧,她在他怀里,快要喘不过气了。
可是,贴的越近,她越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的声音,还有他身体止不住的微颤。
这个男人,虽然性格霸道讨嫌,却会为了她的安危,吓成这个样子。
鬼使神差的,纪暖也慢慢抬起手臂,环抱住他,轻声的安慰:“我没事……真的,你看,我这不是没死吗?”
顾前总算缓过劲儿,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就要开战了,前面有去白鄂的车子,我送你过去……”
“开战?是月升团又杀过来了吗?”
“是。”顾前的眼底冰冷,“他们混进城市守军,破坏了通讯,根本就无法通知民众避难。既然他们送上门来,这次绝对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可是……”纪暖拽着他温暖的手,不愿松开,“可是他们武器那么好,还有直升机……他们那么坏,又那么强,我们有胜算吗?”
顾前握了握她的手:“这笔账迟早是要清算的,月升团一日不灭,我们就一日无法安心生活……我再也不想第二次将你从瓦砾底下扒出来了……”
听到他这么说,纪暖心里轻飘飘的很没底,她抱住他的手臂:“顾前!你别去了行不行?既然打不过,我们撤退还不行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月升团是有备而来,又要寻仇,他们本来就憎恨军人,如果你们落到月升团手里……咳咳……”
她说得太快太急,被嘴里没有吐干净的沙粒呛住,不由得咳嗽起来。
对于她的担忧,顾前只说了一句话:“你在白鄂,乖乖的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不顾纪暖的挽留,硬是将她抱起来,送到开往白鄂的公车上去了。
公车刚好满员要开走,纪暖急得要哭,挣扎到车窗边,探出身子对站在瓦砾上的顾前大喊:“你不准死!不准死!不准死!顾前!你听到没有!”
天色渐暗,车子七拐八拐,瓦砾上的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纪暖最终也不知道顾前有没有回她。
但是她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
等这一战结束……
等顾前回到白鄂……
她可以跟他结婚的。
真的。
就凭他这样在乎她。
她的肩上有一小片濡湿,那是他拥抱她时落下的眼泪。
如果她当初跳车撞进的是顾前的怀里,兴许她会像爱着那蓝一样爱着他。
不过没有关系,最初遇到的不是顾前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有机会,还有时间,接下来的日子足够让她理清思绪,全心全意的去爱这个男人。
她身上有伤,在南云帮不上忙,但她会乖乖的在白鄂,等他回来。
车子驶出南云地界不久,市区方向接连升起蘑菇云,由爆破物灰烬组成的死亡之云越升越高,就像一个个高耸的墓碑。
爆炸的余波一阵接一阵,车里人都回头看,纪暖只看一眼就回过头,坐在座位上,两手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
就在这时,司机猛踩了一个急刹车,失声惊叫:“完蛋!前面全是丧尸!过不去了!”
乘客们这才回过神,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那司机说的没错,雪白的远光灯照到的地方,那高高低低密密麻麻、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涌而来的,可不就是一个庞大的尸群么!
顿时,车里哭爹喊娘,哭叫连连。
“快、快掉头啊!”
“它们过来了!妈妈……呜呜!”
“军队呢?都死哪儿去了?不是说过会沿途保护我们吗!妈的!”
由于南云遭到袭击是很突然的,谁都没料到月升团不但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还大张旗鼓的攻击三大避难所之一!
逃难到南云的人口已经超过三万,还不算上原住民,要让这么多经过轰炸后心惊胆战的平民撤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军队又要打保卫战又要保护平民撤退,哪里会有这么多人呢?眼看尸群还没到跟前,车里人已经乱成一团,纪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硬撑着站起来,喝道:“哭什么哭?都给我安静下来!”
她这一吼当真见效,刚才还马蜂窝一样的公车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群人被保护惯了,一遇到危险就想着依赖别人,一点主见都没有。
看尸群的规模,就算军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