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这回可真是吓得够呛,心说自己这算是暴露了吗?没成想,魏康笑着摆手:“你坐下,开了个小玩笑,看把你吓得。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贵胄皇亲,如若是的话,大宗正院里应当有你的名字。今年的新录我看过,还没忘的这么快。”
“这般玩笑,您开得,我开不得。”周贤轻叹一声,又坐了回去,“王爷千岁,当真是让贫道吓愕了。”
“哈哈哈,年轻人,有趣。”魏康端起茶碗,篦了两下茶叶,喝了一小口。放下的时候,又问周贤:“既然如此,你是何许人也,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啊?”
周贤略作沉吟,叹道:“回王爷千岁,贫道也不知己生于何地,家中已无旁人。若非要论,青要山帝隐观就是我的家,恩师如父。同辈皆是我家弟兄姊妹。”
魏康一愣:“你是什么出身?”
“我本生在乡绅之家,幼小时读过些书。后遭兵乱,家破人亡。”周贤答道,“自我记事起,便是随一老者行乞,游走四方。后恩老亡故,我被恩师撞见,带回青要山修行,如今已然十一年了。我自幼便讲官话,没什么口音,也就不知道自己本乡何处了。”
这番话,周贤不是头一回对人说,但凡有人问起,能不答就不答,非讲不可的情况下,就是这套说辞。这套话是岑秋风和孔诤言一起给他编的,要的就是一个死无对证。
内乱十年。虽说并不是一直在打,大规模的冲突也没有几回,但是因兵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不计其数。
岑秋风还帮着说话:“孔诤言和方丹,我这两个弟子收在门下的儿徒,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他们俩打小一块儿在山上长起来的,每到年假的时候,别的孩子都能回家去看看,他们俩就始终在山上待着。我看着也怪心疼的。”
魏康轻叹一声:“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那你画画是跟谁学的呀?”
周贤手一摊:“回王爷千岁,我……我没跟谁学过画画。无非是手稳当一点,想起来什么能画个不伦不类的样子。非要说学,那应当是常年跟在师公身边,耳濡目染。”
周贤确实没正经学过画,前世在电脑上纸面上都画过复原图,写论文的时候没少画,但是也就那么回事儿,并不是谁教的,是硬生生被逼出来的。至于卡通风格的漫画,那都是初中时代在课本和笔记上临摹涂鸦锻炼出来的,从火柴人进化到翻页书火柴人,差不多就这么一回事儿,绝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这个。跟人家专业的画漫画的,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魏康点点头:“好,少年心性能保持到这个岁数,能画出这么写意传神且有趣的东西,说明你这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年少飘泊,长大了多是苦大仇深的,能记得嬉闹之乐,颇为难得。”
“游戏而已,游戏而已。”周贤忙道,“王爷千岁肯屈尊给这卷画写题跋,又收藏手中,实在是折煞晚辈。小道,不胜荣幸。”
“将来有什么打算吗?”魏康又问。
“将来……”周贤舔了下嘴唇,“说出来不怕王爷千岁您笑话,我这个人胸无大志。我将来就想留在青要山做一名戒律门的执事,借着职务之便,游览大好河山,品尝各地美食,以饱口腹之欲。”
魏康有些疑惑:“如此说来,爱闲云野鹤的生活。既然如此,那又为何来参加弘武大会,争这一份名利呢?”
周贤苦笑了一下,余光一扫岑秋风。岑秋风微微颔首:“王爷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好,那我就如实说了。”周贤仍旧是这般苦笑着,“王爷千岁,我本是不想来的。奈何,师命难违。我师父说了,此一番若是不能拿个好名次回来,回头罚我打扫我们戒律门的茅房三个月。”
“哈哈哈哈哈……”魏康抚掌大笑,“好好好,是个有趣的后生。能走到这一轮,实力不凡,心性也好,不执着于名利,有趣。岑道长,你那个二弟子,慧眼识英才,收了个好儿徒啊。”
“我就喜欢这些个小孩子。”岑秋风笑道,“我自己子嗣不旺,就只能多收些弟子,也要我的弟子多收弟子,过一把含饴弄孙,儿孙满堂的瘾。”
魏康脸色变了一变,沉声道:“不说了,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无妨。”岑秋风摆摆手,“这么多年了,我要是再想不开,我活不到这么大岁数。”
话里话外,透着些故事的味道。这应当是长辈的私隐,这么多年没对自己提起过,那就是不愿说。周贤知道自己不能再听了,连忙起身,抱拳告罪:“王爷、师公,若无事,晚辈便不再打扰二位叙旧。先行告退。”
“啊,好。”岑秋风点点头,“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说不得还要上擂。今日胜了两轮,再胜一轮,你就进到第三场了。怎么说,都算是不辱师命,你也便可安心了。今日晚间……”
“忠文王千岁从未来过。”周贤把话接过来,“贤儿,什么都不知道。”
岑秋风笑了:“好,下去吧。”
周贤倒着退到门口,转身出去又带上了门。魏康轻叹一声:“年轻真好。人要是不老该多好。”
“怎么着?权倾朝野手握天下都不够了,还得长生不老?”岑秋风冷笑一声,“容我提醒你一句,但凡求长生不老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魏康没恼,反而是叹了口气摆摆手:“不求多,我要是能再年轻二十岁,我就不理朝政,出去放浪形骸去。一文钱我也不给子孙后辈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