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你看看你……”周贤反倒是笑了,“你这多硬气的好汉?小时候犯了错挨打,打得屁股都肿起来一指厚,我也没见你哭过,怎么说着话就往下掉眼泪呢?师兄这是命里该然,你不必再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忘了,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唉,我那嫂嫂怎样了?”
“玉春,她很好,最近接了一位姓于的大儒来教她读书,是准备考明年的乡试。”李桐光也跟周贤唠起了家常,“说起来我在京城定居以后,你还没到我的宅子里看过。本来跟玉春念叨,说我们俩的孩子就要你来当师父,将来你有了孩子,我来教他。没想到……”
“你们俩有孩子了?”周贤先是一愣,再而乐了,“嫂嫂怀孕几个月了?大夫怎么说的?给孩子准备名字了没有啊?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可都得考量着。”
“玉春还没怀孕。”李桐光摇摇头,“我就是说我们两个人商量过这件事。师兄啊,你瞒得我好苦。你当真是……”
“我确实是平南王之子,世子周江远。”周贤点点头,“当年我父兵败被擒,老管家周福救得我一命脱出府宅,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向北而来,乞讨为生。后来周福冻饿而死,我机缘巧合得遇师父,这才活了下来,到青要山学法修道。再往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李桐光叹了一声,“怪不得师父和师伯都警告过我,不要过问你的身世。我原本只猜你是生在哪个大富大贵之家,哪里能想到你乃是皇族血脉,平南王的遗孤?捂得好严实。”
说话间,铁门又有响动,还是那个姓宋的牢子,这一回推着两个小车进来了。
一个车上放着好酒,另一个车上放着一些小菜。不怎么精致,但都是下酒的快菜。切成片的卤牛肉,干炒的茴香豆,老汤干丝,辣椒炒肥肠,皮蛋豆腐和豆皮卷。
摆好了碗筷酒壶,宋牢子陪着笑退出去。
周贤先给李桐光斟上了酒:“你看看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来这儿就是养大爷的,你甭担心。你要是真有心,你去看看师父、师娘。他们两个人没被关在大宗正院,想来待遇要差上很多。你去打点打点,让他们多照顾照顾。”
李桐光饮尽杯中酒,一龇牙:“我见到皇上之后,先去看的师父和师伯,他们俩过得可比你好多了。”
周贤心生疑惑:“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仔细说说。”
“师父和师伯根本没被囚在牢里,而是被软禁于皇城之中。”李桐光用指节点着桌面,“他们俩住在一个小跨院里,不但饮食起居有人照顾,无事时还可以在小花园里走一走。想要读什么书,吩咐一声就有人送来。不过不能与外面通信,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阶下之囚。”
“如此,我就稍微放心些了。”周贤笑呵呵地夹起一口菜来,“这儿的厨子手艺很不错,你多少尝尝。”
李桐光深吸了一口气,板直了背,左手肘撑在左膝上,俯身向前:“周贤,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去东西呢?”
周贤听李桐光这话不对味儿,放下筷子:“我一个将死之人,求一点口舌之欲都不行了吗?”
“你就不想救师父和师伯吗?”李桐光盯着周贤的眼睛,“那可如同咱们两个的亲爹娘一样,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你而死吗?”
周贤这会儿是真吃不下去了:“桐光,别告诉我你是来给周穆宣当说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