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阿巴村响起的爆竹声在山中不停回荡,惊的山腰处的石屋中,整个人被黄色老棉袄包裹着的甘韬,瞬间从床上坐起,拖拉着一条腿,拉开满是缝隙的掩门,向山下望去。
一朵朵徇烂的烟花充斥着眼眸,“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耷拉着眼眉,喃喃自语声后,重新返回石屋,继续瞪着双眼躺在床上,直觉今夜格外清冷。
“狗杂,眼看就是十五,还不回家?”
“走完这趟山就回。”他回道。
阿巴村住下的几个月,他先是甘娃,后是李天狗;最初住在村里,后来住在山腰;至于唤他狗杂的,就是阿巴山的护林员,一位五十多岁精瘦异常的矮汉子。
“到点,走。”矮汉子背上那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老套筒,意简言赅。
靠山的人都清楚,山里路难走,可矮汉子却轻车熟路,仿若将密林当成了自家庭院,或纵身一跃,或矮身闪避枯枝,一脸轻松异常。
密林中的第一个休息点,矮汉子转头望着后面气喘吁吁赶来的狗杂,笑道:“怪不得肯下山!”
第一次见到狗杂时,他认为眼前满嘴络腮胡子,沉默寡言的人,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他好歹当了十来年护林员,整天和大山打交道,心知肚明,靠山吃饭的人,都是半天闷不出一个屁,且心狠手辣。
村里老乡担保说是啥电视明星,就想跟着体验护林员生活。
他瞧着照片上那个嘴上无毛,剑眉星目,一身黑色西装打领结的人。
在瞅瞅面前满嘴杂乱胡须,裹着黄色老棉袄,手上的老茧和他有的一拼,指甲里的污垢,厚的让人一览无余,除了眉角有些像,其它地方完全不是一个人,他不由嗤之以鼻。
甚至越加怀疑,眼前所谓的明星,就是来探山路的。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傻眼,灰溜下山的络腮胡子还真是影视明星,一个铺上躺了一星期,他依旧搞不懂这人干吗作践自己。
第一次走山,他走走停停,络腮胡子跌的鼻青脸肿,身上不知穿了多少天,袖子黑的油光蹭亮的老棉袄,摔出了白花花的棉絮。
一个月后的走山,他中途要歇息两次,偶尔也会听到闷在嗓子里的呼喊。
而如今,他恢复了以往的正常走山水平,络腮胡子不仅没有叫喊,而且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只是喘息声还是那么粗。
走山回来?
“连夜下山?”矮汉子问。
络腮胡子点点头。
“有人接?”
络腮胡子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伸进棉袄中的内口袋,掏出个红色方便袋,一层层打开后,取了些钱递给矮汉子。
矮汉子急忙摆着手:“太多,不能要!”
“拿着!”他皱眉,讲出口地道的当地方言。
山中的积雪难以消融,在加上有一条拖拉着腿,使得天黑下山的络腮胡子,摔了好几个跟头。
“哥!……”周晴唤了声,本想继续,可一看到他那比车窗外的冷风,还清冷,刮人的目光刹那间闭嘴。
“给桂兰婶,留钱了么?”
车子不急不缓的行驶在通往县城的山道上,络腮胡子突兀开口。
“什么?”
“留钱了么?”他再次沙哑开口。
“留了两千。”周晴道。
“哦。”的声后,汽车后排再无声息。
“哥,堂人的蔡总裁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哦。”
“法国那部电影的制片人也有一个电话。”
“哦。”
“阿姨在年前打来电话,问你回不回家,我说你还在山里。”
“我爸呢?”
周晴的下句话,好似拨动了他脑中紧紧绷着的一根弦。
“叔叔年前有场小感冒,现在精神还不错!”
“哦。”
“京城的高小姐,打了很多电话,信息也不少。”
“她咋啦?”
周晴暗自“呼”了口气,自从他上车后,车内的气氛压抑的可怕,让她觉着透不过气,更让她觉着,后面的那人她压根不认识,潜意识里甚至带了点防备。
唯有谈到亲情和爱情时,后面那人仿佛才和她认识的人完全重合,车内的压抑也无影无踪,可等话题结束,又自动分开,压抑再次扑面而来。
周晴讲道:“没怎么,就是一些寻常问话。”
“哦。”
又听到一声该死的“哦”,周晴不由气急败坏。
不仅仅只有周晴觉得怪,甘韬自己也觉得怪,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一会蹦出的甘韬,会想家、会想高园园、会想问周晴蔡一侬找他啥事、会想问法国的制片找他干吗?
可下一刻蹦出个李天狗,又在拼命拉扯着他的思绪,仿佛还一直叫唤着,“不要管那些,你和那些人不认识,你是护林员李天狗,你的灵魂在阿吧山,你的老婆叫春花,有个儿子叫秧子。”
他想将身体里的两个灵魂融合,可两个灵魂就像同性相斥的两块磁石,怎么都不能黏在一起。
他不清楚,他正处在的状态,就是《演员的两个自我论》的由来。
也是他,曾经一直心念过想完全进入角色的前身,迈过这一步,他就会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表现派演员之一。
这个之一,包括他的好友周讯、香江某位已经逝去的张姓演员、香江女演员漫神、从影早期的孔丽。
“哥,戚建导演明天赶到市里,他想见你一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