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沽州宽敞的山道之上,一匹褐色骏马当先,黑色骏马和白色骏马紧随其后,三骑绝尘而过。
青衫男子,一边手握缰绳,一边余光瞥向山道内侧身着蓝色束腰长裙的女子。
“四师姐,还好吧?”
眼见着秋韵水脸色白发,嘴唇苍白,身体摇摇欲坠,马匹也是逐渐落后,她却还是努力扯动缰绳跟上孙遥,韩木实在看不过去,心疼之余,一边牵动骏马靠近几步,一边关心询问。
日以继夜的赶路,让秋韵水娇弱的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加之她刚刚伤重才好,本是休息调养补充血气之时,如今虚弱不堪。
孙遥察觉后边的动静,紧了紧缰绳,转过头,看了一眼秋韵水的状况,的确不适合赶路,否则,还得先行抢救她。
“吁……”孙遥勒住骏马,往回走了几步,“停下休息一会儿。”
“师父,我还撑得住。”秋韵水并不想任何人因为她而耽误要事。
“赶了这么久的路,马匹也受不住,别再废话了。”孙遥难得没有破口大骂,若是换上秦挽依,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翻过这个山头,离沽州也不远了,也不在乎一时半刻。”
说完,孙遥勒停骏马,翻身而下,七十来岁的年纪,不显丝毫老态,矫捷地跟年轻人一样。
孙遥已经下马,秋韵水别无选择,知道师父是为了她,只能慢慢停下骏马,想要赶紧休息一会儿,以便早点出发。
正待下马,忽然,她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重心一个不稳,从马上轰然跌落。
“四师姐!”
韩木眼疾手快,忙落马上前,伸出双臂,秋韵水一头栽倒在他的臂弯中。
抬了抬眼皮,秋韵水缓缓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张满是关心的脸,近在咫尺,让她有些不适,那双溢满担忧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将她笼罩在其中,逃离不得。
“五……师弟,我……没事。”她慌忙挣脱,站直身体,脸上因此有了几分红色,神色很不自然。
温香软玉骤然离开,让韩木有一分失落。
“四师姐,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韩木转身,从骏马上取出一个水袋,递给她。
秋韵水推了推:“先让师父喝吧。”
“不用了,老子自己备着。”说完,孙遥已经从马匹上取下水袋,一边走一边拔开塞子,走到秋韵水所坐的石头边上,仰头一饮,“把手抬起来。”
秋韵水顺从地伸出手。
孙遥搭着她的手腕,仔细一听:“没什么大碍,到了沽州后,好好休息一晚,也就无恙了。”
“多谢师父。”秋韵水心怀感激之色,眼中隐隐约约泛着水珠,她偷偷拭了拭眼泪。
孙遥转开头,若无其事地打量起四周。
韩木心下触动,却也是不去看她,不想让她尴尬。
山道边,地上插着一根粗实的竹竿,倒着几根细竹竿,还有几个茶壶茶碗,零零落落。
韩木走到孙遥旁边,一眼扫过:“师父,我们一路过来,连个茶棚都没有,看来多半是被暴雨冲走了,山道之上,都已经如此,难怪山下会有水灾。”
“沽州及周围州府,虽然土地肥沃,但地势低平,容易引发水灾山洪,连日暴雨,造成如此局面,也是在所难免。”孙遥虽然觉得惋惜,但他不通水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虽然洪水已退,但山路不见人往来,看来这次沽州伤亡不轻。”韩木的木头脸,也不免染上一分隐忧。
秋韵水静静坐着,听着两人一言一语讨论着沽州的灾情。
她虽然在沽州长大,但儿时只困在秋家,足不出户,而离开沽州之后,又一直呆在药王谷,偶然的几次出行,也从不靠近沽州,对她而言,沽州显得一片陌生。
过了小片刻,孙遥观望一眼天色,回头道:“韵水,好点了没有?”
沉浸在思绪中的秋韵水,没有听到孙遥的话,定定地望着前方,仿佛在遥想什么。
韩木走到秋韵水身边,蹲下身体,一手握住秋韵水的手:“四师姐?”
感觉手中的温热,秋韵水意识到什么,仿佛被炭火触碰一样,慌忙抽手,脸色惊慌而又很不自然。
韩木的手,悬在半空。
他方才所握的那只手,正是被庄楚楚挥刀割伤的手,虽然经过秦挽依照料,但如她所言,其他地方的伤疤渐渐淡了,唯有尾指上边,还是留下了永远消除不去的伤疤。
当初,他初到药王谷,就是那双手,牵着他,为他一一介绍,让他慢慢熟悉,让远离家乡孤身在外的他,有了一种眷恋和归属,所以,他才防备着任何人接近她,独占她的善良温柔。
“五师弟……”秋韵水踌躇不安。
韩木收回手,藏在袖中,仿若无事地道:“师父问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可以继续赶路了。”秋韵水将水袋递还给韩木,一脚踩在铁钩上,翻身坐了上去,身后,韩木一直在默默守护。
重新上马,三人又是一阵疾行,韩木落在最后,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那道时而绝强时而温柔的倩影。
翻过绵延的山脉,三人站在沽州郊外,原本是肥沃的平原,如今处处是萧条的景象。
洪水过后,携带着的泥沙,全部留在地上,积累厚厚一层,掩盖着草地,低矮的绿地,成了一片沙地。
几间毗邻的茅草屋,只剩下几根木桩插在地上,证明着这儿住过的痕迹。
郊外,人烟荒芜,人迹绝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