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钟彦廷呆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灯火寂灭,已经是清晨时分。
紫檀木御案还塌陷在那里,一地狼藉,并未清理,就连御案上边的玉玺,还翻到在地上。
钟九一步一步进来,像是闲庭信步,站在御书房中央,负手而立,傲然而视,原本应该睥睨的姿态,偏生因为脸颊上边的一个指甲印而折损了几分,若是细看,他的领口,一个吻痕,半隐半现。
“儿臣参见父皇。”钟九从始至终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即便知道钟彦廷对秦挽依所做的一切,还能云淡风轻地说话。
“少给朕来这套,你敢威胁朕,你有什么本事,敢命令朕禅位!”
钟彦廷端坐在御座上,一下子显得苍老不少,脚下一片凌乱,然而,他仿佛并没有看到,挺直腰板坐着,维持着帝王最后的风度。
看到钟九脸上碍眼的指甲印,还有昨日太子的模样,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精心设计的局,便宜了最不该便宜的人。
“只凭范家军就行了。”钟九说得轻描淡写,“父皇不是一直忌惮范家的吗,曾经怀疑范家的忠心而不敢纳范歆桐为太子妃,失去了一座坚固的靠山。”
到了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挑明,钟九也不再隐藏。
“你的依靠,就是范家军吗?”钟彦廷撑在大腿上边的双手,微微曲起,龙袍浮起褶皱。
“只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已,儿臣曾经说过,范家对大兴朝是忠心耿耿的,范家不支持太子,不代表不忠心父皇,即便真的不忠心父皇,那也并不代表不忠心大兴朝。”钟九微微一笑,“父皇的眼光,还不如十弟看得长远,尤其是范歆桐,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太子妃之位。”
钟彦廷怎么也无法料到,范家居然会投靠一个远离京都的王爷,而且,不动声色,没有一点征兆。
“既如此,你又何必推拒范家,不该与范家联姻吗?”钟彦廷思索间,似乎猜到了什么,“老十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联姻的确是最牢固的盟约,尤其是与范家这等忠心的将门之后,至于故意不故意,父皇不用知道。”钟九并不解释。
“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钟彦廷隐隐猜到钟九藏着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儿臣谋划什么,昨日不是告知了吗?”钟九挑眉,“儿臣要的就是帝位,父皇是禅位呢,还是等着儿臣逼宫呢?”
“你敢!”钟彦廷不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钟九是怎么轻易说出口的。
“敢不敢,儿臣都已经做了,且不说皇宫宫外,十弟已经率领范家兵马等候命令,单说现在,这儿只有父皇与儿臣,儿臣可以直取父皇的性命,想必会比九指快刀简单迅速一些。”钟九微微抬首,无惧一切,眼中连恨都没有,只有凉薄无情。
“你要杀朕?你不怕背上弑父的骂名吗?”钟彦廷仿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这番话,而且还以这副儒雅的姿态,这张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狼子野心。
“杀人不过举手之事,想必父皇永远不会明白,因为父皇杀人,从来都是借旁人之手,不是吗?”钟九微勾唇角,无意间,扯动了脸颊上边的指甲印,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痛意,“而且,父皇不是曾经下令弑杀儿臣,不是照样能够坐稳这锦绣江山吗?”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吗?”钟彦廷被逼到这个地步,什么风度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父皇不是应该比儿臣更清楚吗,只有赢的人,才能扭转历史,改写历史,而且,儿臣对于骂名罪名,并不放在心上,世人明白身处皇宫之中的无奈。”钟九走到御案边,俯身拾起玉玺,细细端详,“再者,玉玺不是在这里吗,还有什么不能伪造的?”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面对这个儿子,钟彦廷显得心力交瘁。
“若是连这些都不敢做,儿臣何以能够走到这一步。”钟九玩转着玉玺,仿佛把掌控生杀大权的玉印当成玩物,“太子已经废了,父皇也不用再寄希望于他,七哥半身不遂,父皇也指望不上他,如果父皇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尽管可以扶持五哥,儿臣无所谓,总有名正言顺的一天。”
“你……”
钟九截断钟彦廷的斥责:“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你若是早点对儿臣宽容一些,对六皇叔他们信任一些,对依依仁慈一些,儿臣不想如此迫切的让你颐养天年。”
“哼,冠冕堂皇,你怎么不说你野心勃勃,觊觎朕的皇位。”
从来想要帝位的人,无人不是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可能有那么清白的人。
“父皇若是觉得这么说好受一些,儿臣也不介意。”钟九平复心中的漪澜,像是静湖之水,不再因风皱面。
“好,朕就把皇位给你。”钟彦廷咬牙道。
“父皇能够这么想,儿臣也会少了许多麻烦,还请父皇移步。”钟九延请钟彦廷走到锦榻边,锦榻上边的矮几上,虽然撤走了棋局,但此刻却有一卷空白的圣旨摊开,“父皇是自己写呢,还是由儿臣代劳,这很有可能是父皇最后握笔了。”
钟彦廷执笔,龙飞凤舞:“你以为你就能坐稳大兴朝江山吗,别异想天开了。”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儿臣懂,不过这点父皇不用担心,宫中这帮老臣,多多少少做过一点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要他们面服心不服容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