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秋苑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长宁正在福寿堂陪祖母说着话。
老夫人年级大了,人精似的,哪能看不出身边人对她的异常,就连长宁也日日来给她请脉,反正也活了这么些年了,她并不在乎还能活多久。
“你说老二媳妇儿病了,还下不了床?”老夫人看着来报信的人,将信将疑道。
莫非是她那日扔出来的病?可是不应该啊,她下的手她自己心里清楚,那点子力气虽说看着吓人,可远远没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那报信的是现下伺候在陈氏身边的云秋,当日搜出五食散,长宁就将平秋苑里里外外清理个便,桂嬷嬷现在怕是快只剩骨头了。
云秋低着头,神色恭敬:“回老夫人,正是,二夫人受了寒,这才一病不起的。”
“算了,下去吧。”老夫人挥挥手,也不再追究陈氏大热天是如何受的寒。
病了好,病了就能把心气放低一些了,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夜国公主还在家里修养,出了这事儿,哪怕只是虚惊一场,裴家也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长宁垂首冷笑,裴子书的决定是在她意料之中的。裴青衣是他日后位极人臣的希望,想要当国丈他就必须保住这个女儿,眼下裴青衣已经身在家庙了,若是陈氏再出什么事,只会让裴青衣的名声更加难听。
“祖母,您要不喝点粥?”长宁自从知晓了五食散的事,就将福寿堂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夏日烦闷,老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此刻更是什么也吃不下。
“宁丫头,你去给我买些冻糕来罢。”老夫人恹恹道,突然想起了陈氏给她做的梅子冻糕,这大热天吃着定然开胃。
长宁眸光微暗:“祖母,还是喝粥吧。”
松琴,就是二婶身边的大丫头,口供中掺有五食散的冻糕都是出自她手。
长宁心头暗戳戳盘算,真该留着丫头一条命的,虽然五食散是不能再吃了,可那丫头做的冻糕也是能看的。
“刘嬷嬷!去给我买冻糕来。”老夫人瞪着长宁,喘着粗气喝道。
“祖母,您这是何必呢,那些东西以后都别碰了。”长宁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止了脚步,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放肆,我是你祖母,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做?刘嬷嬷你的主子是谁?”老夫人怒火中烧,拂倒长宁手中的瓷碗。
这话说得重了,长宁看了祖母一眼,跪在地上:“祖母恕罪。”
见长宁跪下,老夫人缓和了面色,摇摇头,只觉得心中烦闷更甚,好想发泄怒气.....
“起来吧!”老夫人抚额。
长宁走到窗边,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灰色的檀木小匣,从匣中抽出一根香,插进香炉,然后依靠着窗:“刘嬷嬷,你先下去吧。”
刘嬷嬷担忧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还是行礼退下。
屋子里升起袅袅轻烟,烟雾极薄,萦绕在老夫人鼻翼。
老夫人本来烦闷的胸口奇异地缓和了下来,原本怒气翻涌的胸腔也停了下来。
“祖母,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何事?”裴老夫人见长宁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由支起身子。
长宁叹息一声:“祖母您服用五食散已有年余。”
裴老夫人手指僵硬,念珠自手中滑落。五食散,她知道,这是前朝的禁药。前朝服用五食散者众,最终无一人善终,是以前朝皇室将这列为禁药,直到大宁开国也是如此。
“五食散。”裴老夫人闭起眼,嘴唇喏喏:“是…是何人所为?”
她整日都在后院,饮食皆有专人打理,能给她下药的人必是她熟悉的人。
长宁没有犹豫,做出这等畜生行径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是二婶。”
老夫人苦笑:“果然是她。”
她并不问缘由,既然动了手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丫头…”老夫人眼中闪着泪光:“可能治?”
长宁苦涩摇头,五食散治不了,那是瘾,能将人杀死的瘾,非病非毒,只能靠祖母的毅力:“治不了,只能戒,但是过程会很痛苦,祖母您愿意吗?”
戒掉五食散,再好好将养身体,祖母还能有至少五年的寿数。
半柱香后,长宁屏住呼吸退出房门,一声轻浅的叹息溢出。
“刘嬷嬷,这些日子劳您好好守着祖母,一应膳食都需您亲自检查才能端进去。”
“是,老奴知道。”刘嬷嬷眼里含着泪,咬牙答应。
芙蓉苑
“姨娘,真要这样做吗?”郑嬷嬷顿了顿,看了一眼额头刚刚结痂的沉香继续道:“她毕竟还是二夫人,若是被人发现了...”
桌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赵姨娘正埋首其中,闻言抬起头:“她害了我两个孩儿,更让我此生都做不了母亲,只是称病,未免太便宜她了。”
“可是老爷那边并未休弃二夫人。”郑嬷嬷始终觉得不妥,陈氏虽然已称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氏尚有一子一女傍身。儿子是裴家小一辈唯一的男丁,女儿更是得宏悲寺妙德大师亲口批命,有这样的儿女在,陈氏就是再惹老爷厌烦也不会被休掉。
赵姨娘冷笑一声,娴静娟丽的脸庞变得狰狞起来:“若非她有那一子一女,此刻平秋苑怕是早已传出陈氏暴毙的消息了。”这样说着心中越发不甘,凭什么她的孩子就只能胎死腹中,陈氏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安稳地呆在平秋苑?
可那又如何?自己有的是法子让陈氏不知不觉的去死!
赵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