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不是什么容易感动的人,但突然听得这话,还是不可抑制地眼眶一红,为了不让云浔看见,又急忙背过身去。
云浔知道云衣尴尬,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又将案上的茶杯中斟满了茶水。
“谢谢。”良久之后,云衣突然沉声道出这两字,这着实让云浔一惊。
“怎么了你?”
“没事儿,”云衣转过身来,已而神色如常,“只是觉得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谢谢,一次补上而已。”
云浔挑了挑眉,故作不满,“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一句谢谢可不够,怎么着也得百八十句。”
“做梦!”云衣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突然有些后悔方才说出的话了,“仅此一句,也仅此一次。”
云浔看着云衣,终归是笑了笑,“算了,一次就一次吧。”
云衣原以为护国公府的动作应该远不止于此,而暮沧国使臣算算日子,也该被护国公赶回去了,可是没有。
尽管驿馆还是被护国公府的府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但却始终不见护国公有下一步的动作。
谁也没有想到,有下一步动作的竟然是暮沧国三皇子。
这是凌铭跟云衣说的,他来五皇子府找云衣的时候,全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生生让云衣把到嘴边的玩笑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凌铭甚至没坐,只是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踱步,绕得云衣头晕。
“暮沧国使臣今天去找父皇了。”
“哦,”云衣不在意地点点头,这没什么奇怪的,护国公虽然将驿馆围了,但总还是没权力禁足使臣的,“然后呢?”
“他竟然又重提和亲的事情。”
闻言云衣皱了皱眉,她现在明白凌铭何以忧心忡忡了,“那他提出的和亲对象是谁?”
“是三哥。”
云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凌铭焦躁地在云衣对面坐了下来,“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再提,肯定是护国公默许的,那个三皇子竟然这么有本事,还能和护国公搅和在一起!”
“没道理啊,”云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就算是护国公默许,陛下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吧。”
云衣想起上一次云浔跟她说,他曾被叫去宫中给凌钺与柔安公主算八字,大约就是为了防备这一招。
“是啊,父皇说,国师已然算过这二人八字,这两人八字相冲,实在不适合联姻,请暮沧国使另择他人。”
“这不就行了嘛,”云衣有些疑惑地看着凌铭,“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你听我说完,”凌铭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看着云衣,“最大的问题是,暮沧国使臣说,他们请仙师算过,这两人八字甚合,还直斥国师是徒有虚名的骗子,提出要与国师当堂斗法!”v首发
凌铭的焦急不像有假,云衣也终于明白他焦急的意义了,他在担心。
现在护国公的想法已经基本明了了,那个所谓的仙师大概就是暮沧国使臣同护国公谈判的筹码,大约是三皇子信誓旦旦地向护国公保证,能让云浔退位。
国师之位,算天命万象,很大程度上也是可以影响皇储的废立的,永安城多少人想拉拢云浔而不得,也难怪护国公会被这么个馊主意所说服。
想想也有道理,如果拉拢不成,那就换一个国师呗,但他们所瞄准的对手,偏偏是云浔。
云衣调整了许久,才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看着对面只差把“绝望”二字写在脸上的凌铭,云衣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你把这些说给我听有什么用?你应该去找国师啊。”
“国师哪是那么好找的,”凌铭叹了口气,“我去跟他说这些,他恐怕听都不听就要把我赶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铭沉默了片刻,然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定一般,抬头看着云衣,“你这是有没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你不会打算毒死那个仙师吧?”
“我觉得父皇也是这么想的,”凌铭说着,脑中竟然已经开始计划,“暮沧国此番一定是有备而来,我们把全部筹码都压在国师身上真的太险了,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云衣轻轻摇了摇头,她倒觉得,云浔会对这场点缀他无聊生活的斗法求之不得,“我还是劝你相信国师吧,我倒觉得陛下现在未必有你着急,国师在永安城得罪了那么多人,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见血封喉的毒药我没有,不过你可以去药店弄点砒霜,加在那个仙师的饮食里,比直接找人刺死他靠谱。”
“哪有那么容易,驿站现在里外都是护国公府的兵......”凌铭说到这里蓦然瞪大双眼,“原来护国公府派兵驻扎驿站,竟是为了保护那个仙师!”
云衣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仙师,而是岑文柏。
这件事情的真相和她用来忽悠岑文柏的说法完全相左,这若是某一天岑文柏无意间知道了,那她之前那些布置,就全都泡汤了。
这绝对不行,云衣在脑中迅速琢磨着如何能加速岑文柏的离京,其实说起来也容易,只要让他看清楚这个政权的无可救药就是了。
弈风国这荒唐的朝政,有多少令人失望的地方,云衣只怕是数不过来,可要想逼走一个心怀天下的文人,这失望之后,恐怕还需要一种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