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宿星湖恍若一面镜子,是真的镜子,雨滴滴入水面,起的不是水波和涟漪,是裂纹,仿佛向玻璃镜面上砸下一块石子,整块镜子顺着那一个点缓缓裂开,顷刻间,便布满裂纹。
这不是雨天的湖面,倒应了那句水滴石穿。
或许这是宿星湖每一个雨天都会显露的异象,但又有多少无聊的人肯淋着这瓢泼的雨,等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异象呢?
他们终究是看到了,也不枉两人淋了这么久的雨。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镜子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多,那一层恍若实质的玻璃快要破碎了。
云衣同言策都已不再关心那几乎连成线的雨幕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湖边,也不顾满地的泥水贱了一身衣裳。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暴雨将宿星湖围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云衣二人,旁人就算此时起了灵犀,出了营地,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打碎玻璃的最后一滴雨重重砸下,云衣甚至听见了玻璃破碎的脆响,“啪”的一声,那层漆黑的湖面消失殆尽,湖底风光显露无余。
宿星湖范围之内,雨已然停了,正如它的来势一样,它停的也十分突如其来,外围雨幕的包裹将这里隔绝成了一个人所未知的密室。
这本不是一个湖,宿星湖也观不得天命,这底下,是一个大阵,纵是不懂阵法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它的华丽瑰美,如果它有名字,云衣想,大概会叫“囚星”。
言策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云衣也瞪圆了眼睛,天星山脉无星,因为所有的星辰都在这里,都在这里。
那些美丽的、鲜活的、高高在上的星子,此刻正被随意地堆在坑底,没错,就是堆,如同一把把战败了的枯骨,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可它们毕竟还有光亮,明明暗暗,如同人垂死的呼吸。
云衣甚至能听见它们的哭喊,和无望的叹息。
那大阵,还在缓缓运行着,不知过了几百年,竟还光亮如新。
“它在抽取星辰之力?”言策的声音有些抖得有些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云衣摇摇头,这太超乎她的常识了,她不明白得是多丧心病狂的人才做得出来这种事。
这是整整一条山脉的星辰啊,日月星辰、风雨雷电,这些无法修出意识的灵物被认为是天道最宠爱的孩子,因为不忍让其体会世事艰辛,所以剥夺其意识,赐予其永生。
就算修炼是逆天而行,于天地秩序总该有所敬畏,于这些自行之物,总该心怀感激吧。
她终于明白这几日的异象是从何而起了,那不是天道的警告,而是指引,他希望有人能来此,救救他的孩子。
“现在怎么办?”言策此生,谋于朝堂,谋于疆场,对于这等宗门修仙之物,却是没了主意。
总得做点儿什么,云衣思量许久,最终缓缓开口,“你记忆力怎么样?”
“还不错。”尽管这问题来得没头没尾,言策还是据实答了,等着云衣的下文。
云衣一指大阵,“一人一半,背下来。”
言策惊愕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圣贤教诲、庙堂奏议,没有白纸黑字,尽是交叉繁复的笔画,这怎么背?
“硬记,能记多少是多少,”云衣说不上是在跟言策说话,还是在给自己打气,“快点儿吧,时间不多了。”
时间确是不多了,外面骤雨将歇,雨幕也有几分稀疏的意思了,待雨停之时,宿星湖大概又要变成一个水波不兴的湖了。
“怎样?”当宿星湖恢复了原状,云衣揉了揉太阳穴,转身问言策。
“差不多了。”言策此时亦是有些疲惫,毕竟短时间内进行如此大容量的强制记忆,任谁都不会太好受。
好在这个阵法转得不算太快,一人记忆一半总还算可行。
“回去吧,”云衣回身看了看已有渐小趋势的雨,“不然待会儿让人看见,又要被抓走解释一通了。”
言策点点头,他现在浑身的衣服被雨黏在身上,十分迫切地想回营地洗个澡。
同行一段路后,两人便各自分开了,毕竟云衣与皇甫老祖不与铁剑门一处扎营。
皇甫老祖不知从哪弄来一个二层高的小楼,见云衣回来,远远招呼她,“热水备好了,快去洗个澡吧,别冻着了。”
“这楼......是哪来的?”
“换来的,”皇甫老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它现在是我们的了。”
云衣又看了一眼这个虽算不上豪华,却堪称温馨的小楼,这等法器恐怕价值不菲,皇甫老祖说得轻巧,却也少不了花一番大价钱。
虽说就算问,皇甫老祖的答案很有可能是他换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他自己舒服,但云衣心里还是莫名有些感动。
皇甫老祖没有问云衣有何收获,这些东西,进了遗迹,一看便知,没有必要在此时多嘴。
云衣没有跟皇甫老祖客气,兀自进了楼,在二层的一个房间,看到了那桶备好了的热水。
这水不像是刚备的,云衣伸手试了试,已有些凉,好在旁边还有一铜壶,煨在碳上,以备添水。
暗赞了一句皇甫老祖的周到,云衣回身关上了门。
将整个人浸在热水里,感受着满身的寒意一点点地渗了出来,云衣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半个阵法。
她知道天道故意引他们前去是为了破阵的,但这个阵法,她连阵眼都找不到,她甚至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