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不必惊慌失措,本夫人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更没有在你身边安插耳报神。一切只是设身处地,代入凌大人的立场,换做我是你,我该怎么做,从而斗胆一猜,于是就有了结果……”
“……我很钦佩凌大人的才华,敬重你的为人。世道在变,人心动摇,我想但凡一个有志之人,都该想一想该做点什么。不求兼济天下,好歹让治下小民过上温饱可期的日子……”
“……凌家家大业大,人才济济。放着那么多人才困守家族,岂非浪费。好男儿,志在四方。期待凌家儿郎走出家族,造福这个时代,改变这个世道。本夫人对凌家抱有极高极高的期待。不知凌大人,能否给本夫人一个机会……”
“……大魏江山已经丢失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能支撑多长时间?一想到江山可能易主,本夫人痛彻心扉啊!想来凌大人同本夫人的心情是一样的……”
一封书信,洋洋洒洒,声情并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堪称典范。
合上信件,凌长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从笔迹就看得出来,这是燕云歌的亲笔书信,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书法造诣早就具备大家风范。
不说内容,光是看这一手漂亮的行草,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笔锋,这力道,浑然天成的霸气,任谁都想不到这一手好字,竟然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令人深感意外啊!
他难掩激动,感动,钦佩。
当然还少不了警惕和防备。
仲驸马看着他的模样,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燕夫人的信件措辞,仿佛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剑,狠狠戳在心口上,让人震撼不已。凌大人现在的感受,本驸马之前已经体会过一次,着实令人难忘。”
凌长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最擅长的事情,不是民生经济,而是蛊惑人心。她能抓住每个人的软肋,她就是……”
他说不下去了。
他从不知道,有一个人,千里之外,竟然能如此打动他。
明知道她包藏祸心,带着强烈的目的,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心生动摇。
他从未想过,真正了解他心中抱负的人,会是千里之外的一个女子。
他咬牙切齿。
被人猜中心中所思所想,是一件很激动,同时又很恐惧的事情。
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对方的监控中,逃不出对方的双目。
这种感觉,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凌长治来说,很恐怖,很煎熬。
有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杀意,要将燕云歌毁灭。
如此一来,不会再有人窥探他的内心。
可是……
世上有一个人如此了解自己,又是一件多么幸运,多么幸福的事情。
类似于凌长治这类人,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他们自己。
内心的狂妄和寂寞,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冷酷。
人生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孤独……
漫长孤独……
但求宿命之敌。
就算败了,这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太过长久的寂寞,会将人逼得变态。
而且,他不认为自己会败。
他足够狂妄,也足够强大。
他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资源和人脉,一声令下,可以调动整个天下。
不是皇帝,却类似皇帝。
败?
怎么可能!
他不能败,也不会败。
瞬间……
凌长治兴奋了,他浑身燃起了强烈的斗志。
他就像是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迫切地想要打一场胜仗,让不知天高地厚的敌人知道他的厉害。
他一把抓紧信纸,揉成一团,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信件?最好别瞒着本官。别等一会说着说着,又拿出一封信,本官会对你不客气。”
仲驸马连连摆手,“没了!这是最后一封信。我也是受人所托,没办法啊!凌大人,你可要高抬贵手,仲家已经退出了朝堂,犯不着赶尽杀绝。”
凌长治嗤笑一声,“燕云歌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给她做说客?”
仲驸马哈哈一笑,“她让我赚钱,赚大笔的钱。于情于理,我都该替生意伙伴说几句好话。再说了,终有一天,她会将熬煮海盐的方子交出来,可能三年,可能五年……还有熬煮白糖的方子……
她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她愿意分享技术,只是,总得先让她把债务还清。你也知道,平阳郡欠了一屁股烂账,不赶紧挣点钱,就要喝西北风啦。
到时候她还能怎么办,就只能让萧逸改头换面,做土匪,出去抢啊!你该知道,她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就算我们真的成功封锁了平阳郡,她靠劫掠,靠抢地盘,一样可以闯出一条路。只不过,花费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说不定燕守战很乐意支持她做个四处抢劫的土匪。”
燕守战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打劫!
这就是为什么,天下官员都讨厌燕守战。
论忠心,燕守战比不上凉州刺史刘章。
论实力,同样比不上刘章。
论打仗的本事,排不进前三。
论人品,渣得可以排第一。
论不要脸,天下无敌。
对地方官员大肆羞辱。
打劫地方官府的官仓,已经不是第一回干。
就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竟然生出了三个了不得的闺女。
一个嫁给石温,把石温的后院管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