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舂陵、襄阳之交的拦截之战,在第二天中午便随着逃兵传回了襄阳城。而在东宫正殿,李建成的神色十分憔悴,他已经呆呆的坐了一个下午,原本俊朗的脸已经蓄了不少胡茬,看上去不但颓废,还很邋遢,只是注重仪容的李建成此刻已经不去在意这些了。
他既是为柴绍的阵亡而哀悼,也是为了大唐帝国而忧虑,李孝恭兵败、柴绍已经阵亡,十几万舂陵军回到襄阳的数目,竟然不足千人。
这让他怎么办?怎么向视这支大军为救命稻草的父皇解释?
在他下首,兵败回来的李孝恭、武士彟默默地跪在地上,自从逃回襄阳,讲述了撤兵经过以后,他们二人就没有为自己解释过什么。
兵败和已经送到襄阳的柴绍的尸体都是无法挽回的事实,虽然李建成并没责怪他们二人,但自责却如刀子一般噬咬着他们二人,只因柴绍不仅是驸马,还是他们的战友,要不是柴绍在罗士信发起进攻时,柴绍带着他麾下三千名士兵杀上顶着隋军冲锋,给他们刹那间的喘息,他本人根本不会陷入重重包围,完全可以说是柴绍用他和他麾下将士的命,换来了他们二人的生。
这时,陈叔达快步走进殿前广场,他奉命去竟陵收拢兵力、粮食,此时刚刚回来,现在到处都在说李孝恭惨败而归,陈叔达也不知真伪,来不及休息便匆匆前来。
他见几名亲兵站在台阶前紧张的向殿内张望,气氛十分凝重,急忙问道:“荆王他们真败了?”
“正是。”一名校尉轻声道:“荆王战败,只剩不足千人返回,柴驸马也阵亡了。”
“轰!”
校尉这话如记晴天霹雳,震得陈叔达脑子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心跳,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般。
陈叔达其实有另外一个计划,前几天刘文静来信,让他说服李建成吞下舂陵兵马,平安退守巴东之后,大家不用去成都这个肮脏的政治泥淖,而是以李孝恭、柴绍为将帅,统领大军攻克南诏六部,为大唐、为李建成夺下一块休养生息之地。
这其实也是当初东征失败,刘文静为李渊拟定的发展大计,可那时李渊遭到关陇贵族以民意挟持,无法迁都成都,这才使计划无法执行。
本想拾起这个发展战略,然而现在…十几万大军没了,柴绍也没了。战略大计自然也落空了。
陈叔达眉头都皱成一团,他沉吟一下道:“替我禀报殿下,就说我求见。”
校尉快步走上台阶,站在大殿门口禀报:“禀报太子殿下,陈相国求见。”
“请进!”李建成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充满无尽了无尽的怆然。
不用亲兵转告,陈叔达便已走进大殿,直到李建成前面,才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李建成抬手道:“陈相请坐。”
“谢殿下。”陈叔达再行一礼,才将目光看向了李孝恭,这一眼看去,整个人都傻了,只见这位只有三十余岁的荆王,头上白发竟比自己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多。
“荆王、武将军,我一个亡国之人尚且活得有滋有味,你们岂能因一时失利失去了信心?”陈叔达深吸了一口气,气咻咻的说道:“我大唐还没亡,太子也还要你们二人带兵前去益州,还不是悲痛的时候,都给我像个男人一样的站起来。”
李孝恭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将武士彟也扶了起来,苦涩一叹:“悔不听嗣昌之言,至有此败,更害死了嗣昌!”
柴绍当初劝他走官道南下枣阳,而李孝恭却担心隋军骑兵从背后掩杀,再次全军覆没,这才坚持走上山间小道。此时想到柴绍的死,李孝恭又是忍不住一阵心痛。
李建成叹了口气:“孝恭,你的决定并没错。若是你们走官道,恐怕早有一个多月前就败了。”
“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差距,实非人力可变。”说这话的陈叔达心里如明镜一般,大唐王朝从与大隋王朝并驾齐驱落到这地步,罪魁祸首就是李渊。
自李渊登基之后,败笔连连,一步步将生机勃勃的大唐拖到这个绝境,他有多大斤两陈叔达一清二楚,如果像刘邦一样把军队交给麾下大将指挥,大唐就算干不过隋朝,也不会这么惨。但他偏偏外行指挥内行,于军队之中到处插手。
有时候陈叔达甚至极度怀疑李渊是杨侗派来的奸细,否则他为何总在关键时刻‘配合’杨侗?
还是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索性江山和子孙也不要了,要是这样的话,杨广戏称他为“阿婆”,还真不是没道理。
“太子殿下,武川司长史韩志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就在陈叔达胡思乱想之际,刚才那名校尉在殿外禀报:
“有请。”
“喏。”
不一会儿功夫,韩志大步入殿,行礼道:“卑职韩志参见殿下。”
“韩长史有何要事?”李建成示意他免礼。
韩志说道:“回禀殿下,城中到处在风传我军不利的消息,为免动摇军心,卑职已经严令各坊百姓禁言,不准谈及唐军兵败之事。并且遵照殿下吩咐,派出一千名武川卫巡视全城,通传各处,凡是敢私下商议者,皆以通敌论处。”
李建成看了大家一眼,故作轻松的说道:“我这么做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掩耳盗铃了吧。如今民心、军心皆乱。岂是禁令能止得住?都说隋军极善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前我还不信。然而隋军远在汉水以北,就已经令我们全城动荡,相比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