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知道,世上还有一类人,虽无甚本事,闹事儿却多自他们起。
不为别的,嘴皮子俐落,笔竿子也俐落。
文人有文人的风骨,有文人的道理。
可是,文人并不是政治家。
甚至,在有许多地方,文人对于政治的理解在一种很浮浅而片面的层次上。
术业有专攻。
文人在政治上完全不能与政治家相媲美,但是许多时候,文人还非常愿意对于政治发表一些看法。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这次,他们的时机没有选对。
扬州城墙不结实,这能怨人家林永裳吗?人家是才上任哪。
那么也有人说了,你既然在其位,焉何不谋其政呢?
鞑靼人打来了,你才想起城墙不结实,早一点儿你干什么了?这要万一扬州城有什么危险,都是你林总督的过错啊,啥啥的。
反正林永裳当时看了,直接把第二期的万里报刊拍在桌子上,直接派了官兵把这一群编报的人抓了起来。林永裳也没怎么着他们,一人十鞭子,全都放去跟着民工一道修城墙去。
想反抗,不服?
好啊,你跟边儿上的守卫讲理去吧!
林永裳冷笑,“让本官瞧一瞧,你们修城墙的本事比不比得上嘴皮子的本事吧!”
林永裳此举触怒了淮扬城的学术界人士,这个时候,能擅自出报刊来讽刺政府的,不是刺头儿,就是有靠山的。
譬如,钱家的孙辈,钱庭芳。再譬如,徐家的公子,徐盈玉的堂弟徐秉臣。
家里人也不能看着孩子来做劳役啊,又纷纷找门子与林永裳赔礼道歉,说好话走后门儿。林永裳哪里有见他们的空闲,一概不听,接着做苦役去吧。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林永裳暴怒的事。
也是由此事,让林永裳在史上留下了酷厉的名声。
说话以前,林永裳借着夏秋之机收购了不少粮食屯积,原是为了朝廷征粮而预备,如今朝廷虽然没用得上,却也能支持淮扬兵三年而无忧。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可,就在此时,放在城北的粮仓夜间一场大火化为废墟。
林永裳夜间得知此信儿,当下一口血吐到了地上,气恨交加险些厥过去。侍卫甲急忙将林大人抱到床上去,乐山小跑着找来张太医。
张太医来时,林永裳手脚冰凉,面色惨白如蜡,卧在床上虚弱的不成样子。张太医行针用药,医嘱是:急怒攻心,疲惫过度,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好暂时将政事放置些时日。
可在这个关键时刻,巡抚梁东初与林永裳不合,已下了大狱。虽然外有永定侯,但是,永定侯不通内政,整个淮扬再想找林永裳这样能主持大局的人出来,真没有。
何况,危及之时,粮仓又被人烧了一个,眼瞅着鞑靼人就来了,谁愿意接手淮扬的危局?
甭管怎么说,在其位谋其政吧,只要你林永裳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得撑下去。
若非有徐盈玉,林永裳估计自己可能以后活不了那么大的年纪。
这个时候让林永裳撂挑子休息,那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张太医一代名医,自有其他手段帮助林永裳调理身体。张太医与徐盈玉说了,徐盈玉再吩咐丫环,该钝的补品该煎的汤药,一样样的收拾好,送去给林永裳服用。
徐盈玉有银子有权势,只要淮扬城有的,都能给林永裳弄来。林永裳这些年的经历,真是苦辣酸甜都尝遍了。越是这样的人,越识好歹。在此焦头烂额之际,林永裳一面喝着温补的汤水,都忍不住打趣一句,“欠徐大人二百两银子还没还呢,唉,真不知道要还到哪年哪月了。”
“还到哪年说哪年呗。”徐盈玉倒是有心情说笑。
女人与男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像徐盈玉吧,做事再俐落周全,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觉,她干的基本上都是小事儿。你要是让她来管一管淮扬政务,她不一定能干得了。
对于鞑靼人来袭这样的事,徐盈玉虽然担心,眼界却完全与法与林永裳等人相比。她想的很开,反正前头有林永裳与永定侯,这事儿,轮不到她担心。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既然担心无用,她也就不担心了。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就明确的形容过女人的爱情观:倾倒一座城,成全她的爱恋。
可见,在女人的眼里,能成全她的爱恋,即便倾城亦有所值得。
在这个时候,能帮到林永裳,能这样近距离的照顾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徐盈玉的心里的确有几分暗喜。甚至徐盈玉觉得,她为林永裳做这么多。林永裳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没感情的。
虽然林永裳身世上颇多妨碍,不过,若是小心经营,她与林永裳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一个和离,一个未娶。
这世上,似乎也只有女人能在这样福祸未卜之时,还抽出心思来想一想自己的情感。
而林永裳,林总督,那更不是个笨人。
女追男,隔层纱。
都为人家洗手作羹汤了,即便林总督稍稍闷骚些,到底并非铁石心肠。
亦是因此,在林永裳接到淮帮的密报时,遇到了他生命中的一个难题。在思量一盏茶的时间后,林永裳亲自带兵围了淮扬徐氏家族。
徐家,淮扬世家。
一句世家似乎并不足以形容此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