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琴音没有回家,临时住在了蕃薯稀粥店。夜里,她在店里打了个地铺,睡在屋子里。林前则睡在店门口外面,地上铺了张草席,睡了几个小时,凌晨约摸四五点钟便出门杀猪去了。到了早晨七八点钟,林前便在店外一侧摆了个档子,卖起了猪肉。
林前档口摆上没多久,琴音便被吵杂的声音吵醒了。她清楚地听见,一个路过的人大声地告诉林前,“听说琴音硬是与她妹妹争招工进厂的名额,逼着自己的妹妹喝农药,你知道不知道啊?!”林前愕然地“哦、哦”地应着。
听到这样的说法,琴音忍不住又哭起来。明明是妹妹与自己争名额,怎么在路人的口中,自己倒成了争名额、逼妹妹喝农药的坏蛋了呢?
这天早晨,小山村的琴家也没有闲着。一大早,琴父便交代琴声,一定要找到琴音,让她快点去报到,千万别耽误了招工进厂的大事。其实琴家人都能猜到,琴音夜里没回家,最可能的去处便是蕃薯稀粥店了。所以,琴声便直接往店子去找琴音。
琴声到了蕃薯稀粥店,与林前打过招呼,便直接去敲店门。琴音听到了琴声的声音,心里早就料到了他的来意,睡眼惺忪地开了门。琴声走进门,开口便要琴音去工厂报到去。
琴音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真的,我不想去报到了。如果可以,你们就改成琴美进厂吧。”
琴声喃喃说道:“你倒是玩世不恭啊!人家钻尖了脑袋都想招工,进了工厂就有收入,像端了铁饭碗似的。如今你被招工了,反倒不想去?”
琴音挺起身子,带着一股傲气说道:“要真想进厂,当初我在经济特区便进厂了,何必在这山沟沟里折腾?”
“大好的进厂机会你都放弃,那你究竟想干什么?”琴声以兄长的口吻,带着训话的口气问道。
“想干什么?我不想像有些人那样,平时低声下气的,为了个招工进厂的名额,竟然要死要活的!”琴音回应道。
琴声听了琴音的话,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返回小山村。
琴父、琴母听了琴声带回的消息,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这招工进厂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万一错过了,那损失可就大了。琴父气愤地骂起琴音来:“这个没有骨气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
琴母则淡定许多,反正,对她来说,哪个女儿进厂都一样,便跟琴父说:“一个不想进厂,又被招工了;一个想进,又没有机会。既然琴音不去报到,干脆让琴美进厂报到算了。”
“你以为你是谁?想让谁去就让谁去呀?”琴父显得有些烦躁。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琴母劝道。
琴父听了琴母的话,心里想,建材厂厂长于安确实对琴美有好感,找于安试一试,说不定还真行呢?想到这里,琴父急忙叫唤琴美,让她穿好一点的衣服,去找于安。
琴美高兴起来,急忙洗脸,用水冲洗昨日哭得红肿的眼睛,力图不让泪痕留下痕迹。又换了一件干净点的衣服,便跟着琴父出门了。
琴美和琴父赶了好长一段山路,终于到了建材厂。琴美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她见厂门口一侧的办公室里聚集了一些报到的人,便专门绕开,直接往于安的办公室去。
于安是个工作狂,还真在办公室里办公呢,他见了琴父和琴美,急忙停下手里的工作,招呼他们坐在办公室的木头沙发上。转身要去泡茶,琴美赶忙抢过于安手中的茶壶,泡茶去了。
于安看着琴美替自己泡茶去的身影,转身对着琴父笑了笑,说:“这孩子手脚挺勤快的,很懂事。”
琴父憨厚地笑了起来:“还是厂长教导有方,教导有方啊?”
于安也笑了起来:“我教导有方?难道她在家不勤快吗?”
琴父赶忙接过于安的话:“不!挺勤快,挺勤快!”
琴父是个老实巴交的规矩人,他想跟于安说明来意,但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直到于安问道:“不知你今天来我这是为何事?”琴父显得惊慌,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琴美提着茶壶进来,大大咧咧地说,“厂里不是招了我姐姐当工人吗?她不肯来报到,家里人商量好了,让我来。今天父亲就是代表我家来求厂长的。”
于安听了,十分平静,这超出了琴父的想像。于安说:“是啊!这进厂招工,名额有限,很多人想来都来不了,你们家琴音有了机会却不来,确实很可惜呀。”
琴美笑着凑到了于安跟前:“那让我来,你不会反对吧?”
于安笑道:“我反对了吗?只是迟些时候,不知如何向辛献解释。”
琴美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拉起琴父的手:“爸爸,厂长答应了,我们报到去吧。”
琴父望了望于安,还是憨憨地问:“真的答应了?”
于安没有回答,走到办公桌旁,取出纸和笔,刷刷地写上一行字,交给琴美。琴美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报到处:请将招工进厂的琴音改为琴美。于安。”
琴美在办公室里手舞足蹈起来,又拉起琴父的手,欲出门,回头不忘对着于安喊了句:“谢谢啊。”琴父怔了一下,跟着琴美便出了门,迳往报到处赶去。
一切都是那么地容易,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琴美如愿以偿地报到了。
琴父一边往回家的路赶,一边喜不自禁地自语:“好在没有浪费指标和机会,好在没有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