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轩今年四十来岁,是专教《诗经》的博士,学识渊博,很受人尊敬。当然,在翟天林面前,他永远只能算后起之秀,毕恭毕敬。
听到翟老的挑衅,他笑眯眯地道:“翟夫子说的是,改变气府品质,纯属无稽之谈。依我看,这条假消息,多半是那家饭馆故意弄出来的噱头,哗众取宠,想以此吸引顾客罢了。”
他神态温顺,没敢跟翟老唱反调,心里冷笑,“拿修行界的铁则打赌,这明摆着是想让我输,给你洗夜壶,你当我傻么?真有胆量,你自己怎么不赌那种饺子有效?”
他正这样想着,这时,一名年轻男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高声道:“翟老,您猜怎么着?长安市面上出现一种饺子,竟能提升武修的气府品质,让金色的晋升为……”
此人眉飞色舞,话还没说完,便被翟天林冷冷打断,皱眉道:“小崔,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太学博士,为人师表,言谈举止就该成熟稳重,而不是像这样张牙舞爪!”
这名年轻人叫崔明健,是太学去年新聘的博士,刚三十出头,正是活力旺盛的年龄。
在翟老面前,连油滑的胡文轩都还是嫩娃娃,崔明健更不例外。他资历最浅,平时在办公室里,没少被翟老教训呵斥,受尽窝囊气。但没办法,谁让这里是太学,是极看重长幼之序的儒家学府呢。
崔明健脸上笑容骤散,按捺住火气,说道:“翟老,现在外面都传……”
翟老知道他想说什么,冷哼一声,将茶碗放到桌上,不屑地道:“学生们胡说八道,你这个当老师的,也跟着他们胡闹?堂堂博士,却轻信一些荒诞不经的街巷流言,若是让外人知道,成何体统!”
他板着脸,搬出老前辈的架势,要给崔明健上课。
不料这次崔明健不再退缩,忍无可忍,反驳道:“翟老此言差矣。学生们没胡说八道,这事确实是真的!刚才我……”
眼见两人争执起来,屋里的火药味愈浓,胡文轩干咳一声,走过来调停,“小崔,怎么能这样对翟老说话!嗓门小声点,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干架呢!”
在职场上混,辈份资历很重要。在崔明健面前,胡文轩也算是前辈,他自然更偏向翟老,想捍卫既得的地位。
翟老冷笑道:“小胡,你让他说下去!年纪不大,在老夫面前,脾气倒不小!我闯荡大半辈子,什么江湖骗术没见过,糊弄糊弄小屁孩就罢了,还想骗过我的眼睛?”
胡文轩无奈地道:“翟老,您真想跟小崔较劲,那把刚才的赌约转给他吧,我就不掺和了……”
翟老坐回椅子上,答道:“也好,反正我看,小崔不服我很久了,刚好借这次机会,让他长个记性,冷静冷静,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崔明健越听越不爽,一拍桌子,“好,不管什么赌约,我奉陪到底!”
胡文轩摇了摇头,把洗夜壶的事说一遍。
崔明健不假思索,“就这么说定了!翟老,这事跟老姜不沾边,无论您再怎么认老理,已经发生的事实都没法否认。乙组的王士聪和范东流,他们的气府变成红色,马上就会进你的甲组!”
他从演武场火速跑回来,就是想说这事,然而,翟老倚老卖老惯了,不由分说,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只认自己那老一套,眼里根本容不下新人和新事物。
迂腐不化、冥顽不灵,这是众多老儒通有的弊病。
为老者不尊,既然这样,就别怪他杠到底了。
五彩饺子出现的正是时候,他刚好借这次机会,杀一杀翟天林的威风!
翟天林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狡辩道:“气府变红色?你如何确定,那俩学生没有暗中做手脚,想蒙蔽众人的视线?你如何确定,那是因为他们吃了饺子的缘故?你如何……”
不愧是老秀才,巧舌如簧,胡搅蛮缠的本事真不赖。
崔明健不愿再听他胡扯下去,脸色涨红,愤然道:“不用争了,咱们中午就去吃饺子!让老胡做证人,究竟是你认的死理对,还是我看到的真相对,到时自有分晓!”
事实胜于雄辩,既然跟老东西讲不清道理,那就用事实说话吧!
……
……
太学深处,有座茂密竹林,是所有师生禁入的重地。
竹林中央筑起一间茅舍,篱笆围成的小院内,有名清瘦青年站在那里,一袭白衣,出尘不染,彷似画中的俊逸仙人一般。
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抓向院外的竹林,隔空吸来片片竹叶,如探囊取物,潇洒自如。那些竹叶飘舞而来,在他驾驭下,凝聚于半空,构成繁复玄奥的图案,不断变幻着。
“奇怪,不管怎么演算,为何总是绕不过震卦……”
儒家有五经,诗书礼易春秋,其中的易便是指《易经》,包罗万象,蕴涵天地至理。
青年精于推演周易,便是利用竹叶起卦,卜筮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雷霆骤起,煌煌之威,天下万物皆感恐惧,六二凌驾于初九之上,莫非此人会对我造成威胁?”
他细眉蹙起,凝视着空中的卦象,脸上浮出浓重的忧虑之情。眉心正中间的那一点红痣,此时鲜艳如血,仿佛快要渗透出来。
在他身后,有名黑袍老者垂手而立,神态恭谨,轻声道:“祭酒大人,您多虑了。就算那少年横空出世,博出些名声,又何德何能,如何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