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见那道人进了江东门千户所?”
“回伯爷,当真是进了千户所。小的打听到,左大友那千金本与一叫吕华岱的士子有婚约,左家对这士子多有赞助。只是这小子是陈世美,因被周侍郎看中,竟是悔婚。那家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上门理论受了羞辱竟投河了。”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坐在上首的男子有些不耐烦道:“左右一个落魄千户,哪里有胆量做私盐?那道人背后的靠山定不是他的!”
王癞痢忙点头,“小的多嘴了。只是这里面有件奇闻……小的不敢不报。”
“奇闻?”
男子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是!”
王癞痢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望了望上首的男人,身子不由地又放低了几分,神态也更为恭敬。
不恭敬没法,自己能在南京城吃得开全靠眼前这位康安郡伯关照。不然,别说卖盐了,就是随便卖点啥都得被人盘剥死!
说起来这康安郡伯虽不如其他勋贵显赫,但因祖上早早追随太祖,又与元兵作战时殉国,太祖感念其忠义,便追封为伯爵,并功荫子孙,一直传承到现在,也是难得了。
只是王癞痢总有点怕这位伯爷。这位名唤孙训珽的康安郡伯虽是长得一表人才,可这脾气也是暴躁得很,稍有不顺心便是拳打脚踢的……
这也就罢了,若只是个会耍脾气的草包那也无甚可惧的。但这位小伯爷脾气暴躁归暴躁,脑子却也不差,很是阴狠。
自己也算是做得刀口舔血的买卖,但遇上这位小伯爷便是有几分打怵。这小伯爷身上的那股狂躁劲总让他觉得很危险,故而说话总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他。
“听说当时那左家千金投河过了好久才被人发现,捞上来时脸都泡得发白了,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可说来也怪了!”
王癞痢同志的语言组织能力不错,几句下来倒是让孙训珽来了点兴趣,一双细长俊目微微一挑,道:“继续说。”
“是!”
王癞痢快速地组织着语言,“那千金的娘亲乃是老蚌生珠,就这一独生女,这般死了自是不能接受,当场便是发了疯,在街上乱跑乱喊,后来就遇上了这位青一道人了。那道人让她回去,准备了符纸,香炉,说是某年某月千金就会活过来……”十年北望
“呵,我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她死了都能活过来,想来是有什么古怪吧?”
男子身子略略前倾,饶有兴致地道:“她闺名可知?今年年方几何?长相如何?”
王癞痢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古怪,支支吾吾道:“听说她爷娘给她取名弗字,正是二八年华,这长相嘛……”
王癞痢咂舌摇头,“小的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女人,毫无女子的婉约,比一般壮汉都高,说是无盐女也不为过。”
“比一般壮汉都高?”
孙训珽轻笑,“当真是奇人有异象?”
说罢也不等王癞痢回应,便道:“拿了我的名帖去给那道人,就说我想见他和他的高徒。”
顿了下又道:“如果他还想在南京城卖盐的话……”
“是,伯爷!”
“太阴星下凡?”
望着王癞痢离去的背影,孙训珽扬起唇,带出一丝笑意,“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吧。”
江东门千户所里已成了欢乐的海洋。
新领到的衣服虽是样式古怪,可料子却是出奇的舒服。上身的短褂摸着软软的,很是舒服。就是颜色不好,都深绿色的。所谓男红女绿,男子穿绿,这太娘气了。
还有这下身的裤子,也不知什么料子做的,很是结实,但比起身上的短褂,这裤子就更奇怪了。
竟是花花绿绿的,跟街头乞儿穿的百家衣差不多,就是他们从里到外的翻了一遍,也没看见缝合口在哪,好像这些花纹是印上去的,真是稀奇得不得了,好像活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等印染,千金师父真是好本事啊!
还有这鞋子!布料厚实就不提了,鞋底竟是用皮子做的,这得多少银子一双啊?!而这样的鞋子竟是给他们穿的,想想若是自己不好好操练还真对不起大千金呢!
军户们其实都很朴实的,他们所求不过就是一口饭而已。即使是拿自己命换的,也在所不惜。
自己死了,家人若能活下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