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这厮的嘴皮子还利索得很!
你说一句,她说十句,而且脑子转得贼快,扣起帽子来一套一套的,比他们还狠,若不是左弗这会儿明明白白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怕是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等胡搅蛮缠却又颇见章法的手段居然是出自一个二十五岁的武将身上,这真,真,真特么活见鬼了!
朱慈烺也是有些意外。
他知道左弗聪明,可昔年相处很少见她骂人。可刚刚这一番旁观下来,他猛然发现了左弗的另一面。
她不但聪明,而且……
似乎也很有斗争经验?
这一句句,一字字,每一字,每一句都打到了李畅等人的痛脚上,说出的话根本无人敢接敢反驳。
一句“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给她抓住了,直接就将李畅给按了下去,搞得李畅接话也不是,不是接不是,生生给她逼得都快吐血了。
而且语言直白,丝毫不留面子,似乎与她往日行事作风也很像。
要知道,左弗除了爱民如子外,其刚直,不畏强权的名声也是天下尽知的。之前他还想着这丫头是仗着自己宠爱才如此胆大,可现在想想……推荐阅读//v.///
朱慈烺垂下眼,片刻后,忽然就笑了。
是啊!
她如果是一个势利眼,又怎会让她父亲收留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自己赶走。
若是她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人,又怎会有刚直铁骨的风评?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重律法,讲道理,若要人不讲道理,她是不会买账的。
听着天子低低的笑声,李畅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们相互望望,然后跪了下来,刚要开口却又被左弗打断,“怎么?堂堂士大夫是要学那泼妇,道理讲不过,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吗?呵呵,清军打到了家门口,却还在为一已私欲玩百官叩阙的把戏,啧啧……”
左弗摇着头,“看着是士大夫,可却早已失了唐宋士人的风骨。还左一句存天理,右一句灭人欲,朱老夫子若见你们这般,棺材板怕是压不住,得跳出来活撕了你们!
朱程理学如何兴盛于宋?诸位难道没有研究吗?与尔等不同!宋乃唐之继任,虽文风鼎盛,国库丰裕,然,武力不强,远不及汉唐。辽,金,夏,几次三番割地赔款,今日下一城,明日又一城,无数文人痛心疾首,于茫茫黑暗中寻求出路。
这其中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有“吾取其术,不取其心”的苏洵;有“明月何时照我还”的王安石!!多少仁人志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只为复我河山,光我汉家荣耀!可他们失败了,都失败了,他们的继任者在江南的烟雨柳岸中,苦苦思索着,最终悟出了他们失败的原因。”
左弗望向李畅等人,一字一顿地道:“那就是!我等贪婪,好享乐,故国不能强,民不能富,好法成劣法,所以要国强,要民富,要不受外族凌辱,复我汉唐荣光唯有存天理灭人欲!!将自己的私心剥去,一心为公,一心为民,则,国,必可强!民!必可安乐!
可你们呢?!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做到了吗?!那些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着的你们的前辈存的是公心,他们说灭人欲,存天理我信!可你们!!”
左弗指向了群臣,“不过一群伪君子!有什么资格将先哲的话挂于嘴边?!我从南京出发,一路到浙江,高产粮问世多年,百姓仍只能勉强挣扎度日,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追求?!这就是所谓的盛世?!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盛世?!忘了老夫子是怎么说的吗?!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货恶其弃于地,不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不必为己!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外户而不闭!这才是圣人的理想!这才是盛世!这才是你们该追求的东西!你们谁做到了?来!站出来!谁做到了,自可出来与我左弗辩论,自可骂我不守规矩,不然……”v手机端/
她冷笑两声,“有何资格来对我评头论足?不过一群囊虫窝囊废!遇上事除了哭哭啼啼便是骂骂咧咧,除了一张嘴,还有何能耐?!我琼州便是一个小吏都比你们会办事!还百官叩阙?呵呵,除了借天子之名来养望外,你们还会做什么?当真是一场笑话,自沦小丑而不知,可悲至极!!”
满堂沉寂。
坐在朱慈烺身后的皇后彻底呆了。
身为皇后,这样的场所自是要来的。只是大明风气相对保守,所以哪怕像这样的事,皇后也不能露脸,只能在天子御座旁空出个位置,拉起一道帘子,摆上一桌菜,偶尔配合着天子说上那么一两句场面话,便算是尽了皇后的职责。
而现在,当她看见左弗舌战群儒,让一群言官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时,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当真是低看了这个女子。
左弗之所以是左弗,之所以能凭借女子之身走到今日凭的是本事,而不是媚上。天子与她虽有情义在,可若无本事,如何将琼州治理得这样好?
之前见她在自己跟前甚是守规矩,自己便有些小看之心。今日见她这般,方知自己是何等无知。
山中之王,天之雄鹰何须嘶叫壮声势?
他们生来具有力量,根本不需要虚张声势,内敛的实力代表了一切。
这就是左弗……
皇后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