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弗下了车,望向秦淮河。只见各色船只在河面来来去去,琴瑟萧鼓声不断传来,甚是热闹。
而在河岸两边,皆是二三层高的楼,家家皆有露台,一些女子执着团扇轻摇,缓鬓倾髻,软媚娇人。
虽渐热,可靠着秦淮河边却是凉爽。待有风来时,似还能闻到隐隐的茉莉花香。
虽才下午,可前来游玩快活的人却是不少。在一片莺莺燕燕,娇声软语中,左弗的出现显得尤为突兀。
“那,那是个姑娘?”
有人揉了揉眼睛,“是哪个楼里的姑娘?这老鸨子是疯了吧?如此高大壮实的无盐女也敢放出来吓人?”
话音才落,言语者就被人打了。
“你不要命啦!看清楚那人是谁!”
“谁?”
“那,那是镇国公啊!”
“啊?!”
众人惊呼,而这一幕在各画舫里同时上演着。一群人丢下美娇娘,纷纷扒在窗台上看着。
许多人都在揉着眼睛。
很怀疑自己在做梦。
镇国公行事不拘节他们知道,可,可一个姑娘来这地方……
这,这也太惊悚了吧?
等等……
听这位将要接任应府尹之职……
想起良家妇女对青楼的鄙视憎恨,一些人心里毛毛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一些老鸨子也是紧张得要命。
女人就爱为难女人,这位听要当应府尹了,不会今日来查看,晚点就对他们下手了吧?
实话,虽她们也有后台,可听一群朝臣都被这位喷得吐血了,这可不是一般厉害。
真要蛮干起来,她们心里有点发虚,感觉有些没底。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位大人只是走到了一处码头边,神情淡然,似乎不像是来找茬的。
就在众人忐忑着的时候,一条不大不的船过来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船里出来,伸出了手。
镇国公也不迟疑,伸手拉住那男子的手便上了船。
“那,那,那是安顺候?”
要命了!
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痴恋镇国公多年的安顺候终是要抱得美人归了吗?
只是这二位胆子是不是大零?
光白日的,当着众人面就幽会起来了?
等等,这样的还算是幽会吗?
等等,现在是纠结这些细节的时候吗?!
这可是大新闻啊!
夭寿了!
快,快,快将消息传出去,镇国公和安顺候在秦淮河上幽会啦!
左弗上了船,便松开了孙训珽的手,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道:“你是嫌陛下恶你恶得还不够?让我来这里请你吃酒?”
“呵呵。”
孙训珽轻笑,“刚刚搭上我手时也没迟疑,你就不用嘲讽我了。”
“呵呵,越活越像狐狸,你的心眼总是特别多。”
“彼此,彼此。”
孙训珽坐了下来,从身边拿出了酒。
“为你酿的梅子酒,来一杯?”
“这梅子酒酸,我怕是吃不来。”
“用冰糖和蜜酿的,甜着呢。”
孙训珽坐了下来,端起晶莹剔透的玻璃酒瓶给左弗倒着酒道:“取七成熟的青梅,,九十酿造成后再转入地窖封藏三年,酸涩皆无。”
他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交领对襟长袍,外面罩着一件乳白色的褙子,头发半披半散的,也未蓄须,虽三十有二,可因着这还未弱冠的打扮,倒显得只有二十五六似的。
只是,到底已不再年少,面容虽显年轻,可到底是多了一分成熟稳重的气息。以往那种阴沉,桀骜,狂放已收敛了不少,看着倒也隐隐觉着顺眼了些。
见左弗望他,他扬唇一笑,轻轻将酒盏推到左弗跟前,道:“已让人冰过了。这梅子酒,在夏日饮用时,用冰块镇一镇,喝来不但爽口,还能怡神旷心。”
顿了下又道:“难得见你穿女装,今这打扮虽是少了些镇国公的英武,但却更像你。”
“哦?”
左弗挑眉,“在你眼里我是柔弱之人?”
“藕色虽柔和,可你的马面裙却是金织的。”
他徐徐道:“秀雅又不失华丽,就跟你这人一样,如沐春风间自有雷霆在。”
“呵。”
左弗轻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盏,望着孙训珽道:“现在的你倒与以前不同,喜打起哑谜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你爵位在我之上,权利在我之上,我如何还敢孟浪?”
“嘁。”
左弗抿了口酒,体味着青梅独有的酸,与梅花蜜独有的香气在舌尖蔓延着的时候,轻轻放下酒盏道:“装模作样的话就不用了,不然就没意思了。”
顿了下又道:“这酒不错。”
“封藏好多年了,就等你回来喝。”
他脸上笑吟吟的,似是漫不经心,可仔细临听又觉里面透着一丝真。
左弗叹气,“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又何必再玩这些你猜我猜的把戏?”
她闭上眼,斜斜靠上手边的软枕上,道:“还是坦诚一点吧,活得够累了。”
“这就累了?”
孙训珽又给她满上了酒,见她支着头,懒洋洋地靠在特制的软枕上,心便有些不受控地跳了几下。
很少见她如此。
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放松下来。
不……
或许不止自己,或许从来没人见过她这模样。
世人眼里的左弗是带着刺的,无论何时都是坚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