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齐至安九年的秋天,天气已经逐渐转为寒凉,北疆的初雪也过早地降临。
他躺在只能看到一方天空的帐篷里,看着帐外飘零的雪‘花’,偶尔会有雪片飘入到帐内,于是那些雪片就在窗子下落成了一小片,淡薄又羸弱,却固执地占据了那一角。
帐内的温度其实并不高,虽然西夏王令人搬来了火炉等物,但因为他要求打开窗子,所以关不住的寒意,就这么透了进来。
静看了一阵,他就侧过头,压抑地低声咳嗽,‘唇’边不意外溢出些甜腥,在这几天来已经太寻常,他只是抬起手指,不在意地擦去了。
从最后一次劝降过去,又已经过了两天,西夏王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了,他能看出他每次来时的脸‘色’,越加‘阴’沉冷酷,对待他的态度,也没有了殷勤和体贴。
在他病入膏肓之前,应该就会被西夏王暴怒地砍掉,所以他也不用再去忧心这些繁琐的小事。
那么归降呢?在他看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外界都已经认为他已是个投敌叛变的降臣,有些事,他也还是不会去做,若为了苟活,就去背叛自己的国家和臣民,那还不如就此死去,倒也归于尘土,了无挂碍。
只是……他想起她临别时那愤怒质疑的目光,她是否能懂呢?懂得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是即使他死去,她也还是会认为他是个重利轻义的小人?
他想着,‘唇’边就浮上了一丝自嘲的笑容,他这一生,也算空负虚名,枉送‘性’命……就像父亲所说过的那样,与家国皆无益处,连死都是,别说死得其所,连死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在他即将又疲倦地合上双目时,帐篷的窗口处,却传来了几声极其细微的声响,那声响太小,连日夜守在帐外的卫兵,都没能听到。
而后他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啾鸣,接着,眼角处划过一抹亮丽的青‘色’,那只小鸟小心地飞过来蹲在他肩膀上,歪头打量了一下他后,还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惊诧之余,以为这只是一个幻象,继而又在那陌生的触感里找到了真实感。
鸟儿还亲昵地蹲在他肩上,他也看到它的一只嫩黄脚掌上,绑了一只小小的信筒。
他认得它的,它是季瑛的爱宠,有个堂皇的名字,叫“青凰”,他却看出它是只雌鸟,笑季瑛不辨雌雄的同时,坚持称它为“青儿”。
鸟兽亦有灵,似乎觉察出了他的怜爱,他只要进宫,它总喜欢飞落在他肩上讨果子吃,他也总是有求必应,喂得多了,季瑛总笑着说,再喂它就‘肥’的飞不起来了。
就眼下来看,它还是可以飞的,不仅可以飞,还飞过了崇山峻岭,在这敌营之中找到了他。
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他抬起仅能动的左手,将那只信筒从它的脚下取下来。
里面的信件自然是季瑛书写的,蝇头小楷里透‘露’的俱是对他的忧心和挂怀。
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目光微动:在此时,他的主君却仍信任他,与他来说,不知是喜还是忧。
看完后将那页纸丢在榻前的火炉中烧了,他手边并无片纸点墨,略加思索,撕下手边白帕的一角,咬破指尖将心中言语写于帕上。
他已无右手可用,但世人却鲜知,他左手仍旧写得一手好字。
事毕,他送青儿返程,手边没有其他的食物可以给它,只有一些冷掉的薄饼,他掰碎了放在掌心,看它急切地啄食,目光更加柔和,低声道:“青儿莫急,委屈你了……待回了禁宫,陛下会给你果子。”
他不敢说日后亲自再给它喂食,只因此刻前途黯淡,生死难料,他何苦再去骗一只小鸟,让它以为还有再次相逢之时。
只是青儿的到来,却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并非他自己的逃脱之计,而是事关战局的生机。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不再耽搁,挥手让青儿飞出帐外,而后抬起头,就看到了掀开皮帘走进来的李靳。
惊诧他不再躺着,而是半坐了起来,李靳神‘色’也变了变,继而带着凉意地笑了笑:“看来沐先生想了几日,总算是想通了点什么?”
他微微一笑,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没什么,只是觉得要攒些‘精’神,方可和王爷多聊几句。”
他态度暧昧,不过是拖延时日,在李靳听来,却是态度松动的迹象,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柳暗‘花’明的迹象,李靳一挑长眉,目光中也有了些期待:“如此看来,沐先生是真想通了……”
随着一声“通过”,镜头停止转动,李靳也笑着去拉半躺着的顾清岚:“顾先生,躺了半天,腰酸不酸?”
顾清岚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掌从榻上站起来:“还好,躺着演戏,总算比较轻松。”
李靳也哈哈笑了起来,他身后路铭心不甘心地挤过来,握住顾清岚的手说:“还好有被子盖,不然老穿这么薄,清岚哥哥都要感冒了。”
为了追求飘逸的效果,顾清岚的戏服都是白衣为主,布料还都是丝绸薄纱,西北影视城虽然没有像剧里一样,已经开始下雪,但着实已经有点凉了,他的衣服穿上还真是会有些冷。
顾清岚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鼓囊囊的脸颊:“没事,我哪里那么脆弱。”
这话用他现在这样,好像碰一碰都能碎掉跟着风飘走的扮相来说,还真没什么说服力,路铭心又扁了扁嘴,将手里拿着的外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