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儿子?”父亲看着放学回家一扔在地上的鱼七道。
6岁的鱼七没理父亲,径直走进房间蹲在床边生起闷气来,他稚嫩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抓伤。
父亲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蹲下,道:“打架了?”
“嗯。”尽管很不情愿,但鱼七知道脸上的伤骗不了人,故只好老实承认。
“很生气?”父亲笑了,鱼七闻言将头扭过了一边,没接话。
“对于打你的人,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鱼七听后沉思了一下,非常严肃地跟父亲说:“爸爸,我想借一下厨房的菜刀。”
鱼七父亲听到“刀”这个字,脸上竟未出现惊慌的眼神,他平静道:“想砍死他?”
鱼七点了点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父亲。
“我看行!”鱼七父亲捋了捋袖子,“要不爸爸明天帮你一起,我个子高,力气大,先上去将他按在地上,然后你再来砍可好?”
“好!”鱼七大声道,“那爸爸要按好,我要砍很多很多次!”
“可以!砍很多很多次才解气!”父亲说完站起身,拍了拍手,“那爸爸就先去准备准备!你在这里等下爸爸!”
鱼七见状热血沸腾,他很听话地蹲在原地没动,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见父亲从隔壁房间拉出了一个大箱子,肩上还扛着棉被和蚊帐。
“爸爸你拿这些干嘛?”鱼七一脸不解。
“这些衣服和被子都是你需要的,咱们明天捅完人,警察叔叔就会把爸爸和你带走,带到一个叫监狱的地方,然后爸爸就会被枪毙,而你就要在监狱中待很长一段时间,你会不断长高,穿爸爸的衣服正好!”
鱼七听后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儿子!决定了吗?咱俩明天何时动手?!”
“爸爸,要不咱们不干了吧,我不要你被枪毙,我也不要离开家。”
“但你不是生气么?”
鱼七红着脸抱起地上的一个玩具,背对着父亲没说话。
“真不干了?”父亲再次试探道。
见儿子摇了摇头,他才将箱子和被子搬了回去。
这个场景鱼七一直一直记得,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他在警队中一次欢送会上将之分享给了他最敬重的一位老师,老师告诉他,你爸爸其实是在教你,什么是选择,什么是代价。
虽然鱼七明白了父亲想教他的东西,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真正学会。
究竟什么是选择?
什么又是代价?
鱼七希望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跟他此时眼前的画面一样清晰。
画面中的黑白电视还没现在的15寸电脑大,木床的脚被白蚁啃出了很多窟窿,连平常鱼七写字的桌子是蓝色塑料做的,桌面还有些歪。
鱼七回甩在客厅地上时,看到父亲身上正穿着一件土黄色夹克,那件夹克外皮都掉了不少;鱼七甚至还能看清父亲肩上棉被的淡红色纹路。
清晰的画面,与耳边混沌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个晚上,鱼七除了胃疼得翻江倒海,还听到了很多很多人在自己身边说话,他们的声音有的很陌生,有的很熟悉。
陌生的声音说得并不连贯,很多词鱼七没听过。
“拿安络血,快!”
“止血敏和止血芳酸还剩多少?”
“胃管胃管!
“病危通知书,赶紧盖章去!”
“不够了,转院吧?!”
“不是说没转院前胃管不能拆么?!”
“要不用激光或者微波试试!”
而那个鱼七熟悉的声音说得很连贯,它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别怕,马上就好了,别怕……”
(另一家医院的病房内)
“他输着我的血有什么好怕的,怕的人应该是我,我本来就有点贫血。”柴胡朝王暮雪嘟囔着,他今日是第二次看到王暮雪穿睡衣的样子,第一次是鱼七发烧,王暮雪拎着外卖,硬要过来跟鱼七睡的那晚。
柴胡注意到王暮雪左边小臂上有一条很清晰的血痕,忍不住问道:“你手怎么回事?”
王暮雪低眉一看,淡淡一句,“没事,刚才完抽血,忘记按伤口了,不按它自己也会合上。”
柴胡听后一脸黑线,他此时面对着王暮雪,坐在鱼七床边的另一侧。
全青阳其实还有另外两家医院有血袋,但每家都只有一袋,这两家医院彼此的距离都很远,而鱼七这边暂时又无法离开胃管,所以王暮雪一是安排那两家医院立即送血袋过来;
二就是砸开她自己的脑袋,想起了柴胡。
王暮雪记得柴胡来自少数民族自治区的一个小农村,确实不是汉族人,血型是rh阴性的概率很大,于是乎她低三下四地求柴胡务必过来验一次血,以防万一,毕竟就连医生也不确定照鱼七目前的状况,新的两袋血够不够用……
床上的鱼七面容枯槁,跟死了差不多,柴胡心想兄弟你要不就直接死了得了,省得碍眼。
柴胡现在无比痛恨自己为啥大半夜要接王暮雪电话,还无比相信真是杨秋平出了事,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最后发现妹子没救上,救了个招人烦的人。
鱼七确实挤进了柴胡的这条投行之路上,最讨厌人榜单前五,原本第一王萌萌,第二胡延德,第三曹平生,第四就是鱼七。
但现在柴胡又看到王暮雪为鱼七神魂颠倒的样子,再想起曹平生对自己两年多来的苦心栽培,决定调整顺序,将鱼七升至第三名,阎王爷下降至第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