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已过,夜幕低垂,只余几颗星点,疏缀于。
月隐于云后,浅浅淡淡的白晕划了墨夜几笔。
明仁街的一处宅子里。
夜色垂落于草尖之上,伴着初夏特有的气息袭来。但一时间,也分不出是夜意沉闷还是初夏清润了。
回廊复行,夜风拂檐,夏意浓。
灯深烛明,枝影横落,落在菱花窗棂上,显得有几分张牙之势。
灯影被扯得四落。
此时,正有一个身形颀长,着墨色藤纹斗篷的人,朝此处举步而来。
抬手,推门而入。
声如金石掷,凤眸一眯,嗓音沉沉,对着屋内之人质问道:“究竟何事?”
言罢,又是一道质问被抛落于烛火曳曳的屋内,“你可知此时,本该避嫌。”
屋内之人眉目肃正,本该生就是一副胜券在握,淡定自若的模样。
然而此时,拧眉压眸,瞧上去,有几分焦躁,失了这份肃正端仁的面容该有的气度。
握拳于胸前,半晌落不下,也抬不起。
听得来人质问,才匆匆回神,忙兀自地行至房门前,左顾右盼一番,这才拉门合上。
转身就是一个撩袍而跪,抬手行礼道:“求殿下救臣。”
来人这才掀了斗篷,露出一张特属于家贵胄的脸来,剑眉星眸,容自成。
“。”
来拳眸而坐。
“殿下,臣、臣、”
面容肃正的男子嗫嚅了几声,也始终未曾道出一句所以然。平日里那张灿若莲花的嘴,此时却似被糊住了一般。
来人伸手按了按额角,才压眸眯眼道:“既然舅舅不愿,那此遭便算是本殿下冒着风险,白来了。”
言罢,也不管下跪男子,便起身欲走。
“殿下、殿下留步。”
男子见来人似是一副当真不管自己的模样,忙声阻道。
来人闻言压了步子,转身望来,眸子浅落,睥睨一般,瞧着下跪男子。
“哦?舅舅愿意坦言相告了。”
来人牵唇浅笑。
面冠如玉,眸带笑意。
一时间,男子还以为自己是处于深殿之内。而座上所落之人,乃是大盛的帝王。
直瞧得自己,心下阵阵发寒。一瞬恍惚之后,男子才利落地将事情原委,无一丝隐瞒的全数告知于了来人。
而来人越听,脸色便越沉。
将身旁静置于茶桌之上的茶盏拂落在地,才斥出一声:“荒唐!”
“舅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十年前便知打着本殿下的名号招摇了!”
漆桌猛地一震。
待怒意缓过,来人才压沉了嗓子,气势逼蓉问道:“到如今,眼看着要事发了,才知来求人,难道就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男子听得此言,心猛地一坠,才抿了唇,挣扎着开口道:“殿下、可臣,也是为令下的千秋大业做准备。殿下、”
来人闻言自鼻中哼出一声冷笑,虽仍是牵唇而笑的模样,但眼中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樱
“如此来,倒还是本殿下该揽的事了?”
男子听罢冷汗涔涔而落,心下一横,才抱拳道:“殿下,确实是微臣之错。但微臣发誓,那笔银子,微臣绝无贪墨。”
来人闻言似是听到了何趣事一般,轻声笑了笑。
眯细了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朝男子看来,“赈灾银粮是未贪墨,但……当初那笔建堤,修坝的费用呢?”
男子闻言瞳仁猛地一缩,顿了顿,才道:“可、可殿下,即便是那笔银子,微臣也未曾耗完,更未作太多私用。”
来人闻言摇头一叹,才仍带着那双如灼灼漆眸,朝男子看来。
语调轻描淡写道:“但恐怕,不是你未用完,而是用不了吧。”
的确,每一朝的官银均有年号铸于其上。
而自朝廷拨下,去至各州各郡各县,用作赈灾修缮之类的银子,便更是如此。
何况,太祖还曾有令,官银所铸年号,每五年换一批确切年数。
若昭明帝此朝,第一批铸的该是朝和元年,第二批该只有朝和五年四字。
官银的流通,虽不只朝廷向地方拨款这一条路,但是若一时间所用官银太多,也是易被人瞧出端倪的。
所以,男子怕是因此,才未曾用完。
果然,男子听得此言,一身骨气才全部散去。
面如死灰般,嘴唇动了几下,才开口老实道:“是。殿下,当时确实是臣一时鬼迷心窍。”
“但是、但是,臣这些年来,也当真是在一心为殿下着想啊!”
男子似抓救命稻草般,至最后,情绪竟也急切了起来。
被称作殿下的青年,负手瞧着下跪男子。
不轻不重道:“是。舅舅这些年所作所为,硕儿也的确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听得此言,男子眸中亮色燃起。
但随即,便又被青年的一席话打入了冷潭。
“但舅舅该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先前还道,自家舅舅比郭槐年那老匹夫要省心得力许多。”
至此处,青年似是一声略带嘲意的笑传来。
“却不想,此时的安分是前些年捅了娄子换来的。”
言罢,青年一道略带寒意的眼风,便扫了过来。
下跪男子心中一凛。
便听男子又接着开了口:“如今四子,老大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虽不是中宫嫡子,却到底占了个长字。朝中老臣属意他的,也是大有人在。”
“老三母子这些年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