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跃的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他看着我的脸,低声说,“还好这次没在喝牛奶。”说完,脸上就施施然扬起了笑。
这句话说得我有些恍惚,仿佛只是昨天,仿佛也是在这个座位,也被他这么吓了一跳,吓得险些呛断了气。
这阵恍惚让我情不自禁泛起一股矫情感想,时光啊,莫不是一直在重复相似的故事?
看着对面秦跃的笑容,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好不容易挨到帖子事件基本平息了,如今走在校园里,终于没什么人在前后左右指指点点,我其实挺不愿意再和他有太多交集,很怕把刚落地的灰尘又惊动了起来。
他坐在窗边,秋天斜长的日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拉到了我攥着笔的手指头上。
我捏了捏手指,不甚走心地说,“同学,这个位子有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明白,我是想让他换个远点的位子坐。
秦跃微微一愣,而后抚着额头低头笑了笑,虽然他有意压低着声音,但还是有一些轻微的声音,我转头看了一圈,有三两个同学正抬头看向我们的方向。
他敛了笑,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沉静,“同学,出去聊聊可好?”
我很想说不好,但抬头对上周围几个同学的眼神,在座位上就待不下去。细想想秦跃也挺无辜,暑假的时候又忙前忙后地删帖,这么当面打脸实在下不去手,犹豫了下,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图书馆侧面的小路两旁种满了银杏树,昨晚刮过一阵北风,金黄色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只在小路中间的位置能看到一点点路面的颜色。
走在小路上,抬头低头都是一眼的明黄色,枝丫间间或点缀着一块块蓝得纯粹的天空,实在是很美,美得像童话世界。
“这是咱们学校吗……”我傻兮兮地伸出眼光顺着小路延展到尽头,“美得不像话啊!”
秦跃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我自顾自地踩着落叶往前走,把他落在身后。
隔了一会儿,他又快步跟了上来,“美丽的景色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差一样,都看不到眼睛里。”
面对这种景色,正常人即便不捂着嘴惊呼几声,跳几个高,起码也会欣赏一下,感叹一番,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把我晃回了神,“天时地利人和?”
秦跃点点头,转着眼波慢悠悠地从路面看到头顶,脸上居然有点悲怆的神色,我有点愣怔,秦大主席难道是在感时悲秋?
“银杏生长缓慢,我们周围这些银杏树估计要生长几十年才会有现在这么茂盛的枝丫和叶子,如今刚好是深秋,昨晚又刚刚刮了一阵北风。”
我听出来这是天时和地利了,“人和呢?”
秦跃笑了笑,“要感谢校园环卫还没有扫到这里。”
这,倒是句大实话,尽职的校园环卫是不会让今天落下的叶子在马路上躺到明天的。
“所以美景不易,少了任何一样,就只能遗憾错过。”秦跃脸上始终带着笑,但笑得凉凉的,凉得我摸不着头脑。
我转头瞟了瞟他的脸色,心里琢磨着他大概是刚错过了什么紧要的东西,才有感而发。想想也是,如今正是残酷的求职季,虽然大主席优秀,但总不可能合了所有用人单位的眼,错过几个好职位也是有可能的。
秦跃说得含糊,而且总归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我也就不打算细问,只随口附和了一句,“秦大主席言之有理。”
“不是主席了,上个月刚卸任,现在需要专心准备国家公务员考试。”
这个信息又出乎我意料,原来秦跃在准备国家公务员考试,记得之前听某个同学说过他拿了一个国内顶级律所的offer,还以为他会去做律师。
我正想着,秦跃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我,“其实把你叫出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从图书馆出来这一路,秦跃的所有表现都在我意料之外,我也不打算费劲猜测他要问什么问题,点了点头请他开口。
我觉得自己的态度还是蛮鼓励的,但秦跃却顿了很久不说话。
一束阳光透过枝丫洒上他的眼睛,他微微眯起双眼,睫毛在脸颊上掩出淡淡的阴影,他把两只手放到大衣口袋里,终于开了口,“陆岸厅的事想必你知道吧?”
陆岸厅的事,是最近学校的一个爆炸性事件,把全校学生的三观碾碎了一地。
娃娃鱼之前提到的在女更衣间安装摄像头的人,后来才知道,就是陆岸厅
听娃娃鱼说出这个名字,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学校发生这种事已经是没想到,更没想到当事人我居然认识。
虽然只见过他几面,但陆岸厅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很生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透着股豪迈不羁的气质。他在宿舍楼门口大大咧咧地拍着自己胸脯,说自己是“男岸厅”的情景,我还记得很清楚,很难想像这样的人会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塞下一颗道德炸弹。
秦跃为什么要专门找我说陆岸厅的事呢?
见我点了点头,他垂下睫毛,两只眼睑好像在微微地叫着劲儿,再抬起睫毛时,眼中露出一种我看不大懂的神色,就像眼白和眼黑在打架,打得不分上下,整只眼被折腾得有些错乱。
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开口说,“你应该也知道他就是‘夜不黑’吧?”
我整个人一僵,手上抓着的那片冰凉的银杏叶就掉到了地上。
“你,不知道?”秦跃舒展了眉头,一脸吃惊,吃惊过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