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说完,仿佛耗尽了心血,连佛珠都不捻了。
沈芩在钟云疏随身带的舆图上做好标记,看看了尘和他姐姐,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难以想象当他们三年前是怎样的光彩夺目。
儿子金榜题名,参加殿试,被陛下青睐,当爹的该多么骄傲自豪呀!
今天被太多惊讶轮翻轰炸,沈芩原本就粗壮的神经变得更加强韧,还看着沉默的钟云疏,以极低的嗓音问“你怎么知道他会左右开工写字?”
“路过。”钟云疏这所以断案如神,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何时何地?”了尘忽然开口。
沈芩心中一凛,自认为刚才的提问已经堪比蚊子声了,了尘远在六步之外,怎么还能听得到?
“有日我查案晚归,路过铁甲队,正遇上令尊值夜坐在火堆旁烘饼,就坐下讨了一块吃。令尊与同僚闲聊打发时间,谈到自家儿女,你俩被夸上了天。”
“令尊送我出门时说,儿子即将参加秋试,双手都能写字,写得好文章,若是哪日遇上,还请多照看。”
“秋试那日,试卷多长而矮几略短,你漏写名字,嫌翻转太麻烦,又怕后面的人偷看,就用左手写了名字。我抄近路去后屋,正好看见。”
钟云疏说得稀松平常,了尘却惊愕无比。
许久,了尘才谨慎地问“钟大人后来查到了什么?”
“吏部尚书大公子欲娶你姐当妾,被拒。那日,不知是误把你当成崔萍,还是他看上的原本就是你。”钟云疏一语惊人。
“不愧是钟大人。”了尘回答得模棱两可。
沈芩的脑海里立刻上演了n多个版本的故事剧情,只是在了尘佛相庄严的模样前,不敢信口开河,打算憋回掖庭,再一次性向钟云疏说个够。
陈虎还没来,这样走回去,沈芩不乐意,所以这段时间做什么才好?
思来想去,沈芩又写了一张清单,递给了尘“最近七日,先按此单的饮食,照料她们。”
了尘恭敬收下藏好。
正在这时,一只雷鸟从门帘钻进来,蹦跳着落在钟云疏的胳膊上,啾啾两声,瞪着亮亮的黑眼睛,打量这里。
钟云疏先给它喂了鸟食,再放在膝盖上,取了腿上的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凝重,只是这分凝重也只有沈芩看得出来。
“怎么了?”沈芩有些诧异,最近没什么大事了,钟云疏怎么突然紧张起来。
钟云疏把信给沈芩
“黄羊教老者口出狂言,如若教众受伤或受死,永安城会受到最严厉的神罚,新生孩子全是怪儿。”雷鸟信难得这么长。
沈芩努力回忆着被绑在沈宅时,看到的那个黑衣干瘪老头。
这老头心狠手辣,而且威望极高,教众对他俯首贴耳,乖顺至极。
如果不是今天赶到了尘这里,亲眼目睹这些被遗弃的母子们,沈芩只会当这张雷鸟信是个笑话,根本是个邪教。
可是现在,沈芩只有一个感觉,这些黄羊教众手里,也许有某种可以引起胎儿先天畸形的药物,这样反而能解释,为什么永安城普通女子生畸形儿的机率变得这么高。
因为有外人在,沈芩和钟云疏的交流,仅限于眼神和写字。
沈芩在记事本上写“严加搜查黄羊教众所有的栖身之地,凡是查抄的药物、药材全部登记,我要排查。”
钟云疏在雷鸟信上嘱咐雷鸣,然后把鸟儿放飞。
正在这时,了尘的姐姐突然直直地坐起身,看到了尘立刻泪流满面“弟弟啊,现在怎么办?我不能再害你了!”
了尘安慰道“钟大人不打算追查旧案,放心。”
“沈医监要向你了解那些女子的出生地、成长地,日常饮食和不太寻常的食物。”了尘这个问题极好地转移了姐姐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时间,了尘的姐姐崔萍,向沈芩絮絮叨叨说了隔间屋子里的女子们的详细情况。
沈芩在记事本上写到手酸,好不容易写完,右手小拇指的侧面全是炭笔的黑印子;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又在舆图上做标记。
等这些事情全部做完,天色已经黑透了,而陈虎却还没回来。
舆图的标记整理结果,让沈芩惊讶不已,这些数据没有任何代表性,女子们全是永安城内出生、成长,来自永安城各个街坊,全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衣食住行,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崔萍的精神时好时坏,但是看沈芩这样用心,又强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回答。
然后,沈芩越写,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把笔扔在记事本上“这么广的分布,根本没法查。”
钟云疏把沈芩整理的内容,一字不漏地看完,问道“你们有什么特别爱吃、平时又不常吃的东西?”
崔萍摇了摇头“除了一日三餐吃饱,平日没什么可供消遣的吃食。”
“连个交叉图都画不出来,”沈芩苦着一张脸,“我们除了这些人,没有其他人可以问了。虽然我还应该怀疑男子。”
“怀疑男子?”钟云疏一怔。
“钟大人,您看过配种吗?”沈芩一脸理所当然,“配种的公马母马、公猪母猪、公牛母牛都要挑选好看强壮的,为什么?为了有更好的良种后代。”
“人也是如此,生出病儿,母亲和父亲的身体健康、聪明有才气,孩子大概率的也会健康聪明。万物皆有灵,人和动物在这个方面来说,没什么太大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