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监库房的隔离房里,钟云疏看着沈芩用炭棍的样子,若有所思。
沈芩瞥一眼他,再瞄一眼纸和字,莫名心虚。
“你还能写得更难看点吗?”钟云疏嘴角一抽抽,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写的字,都没法和她小时候的描红比。
沈芩本来写得只有自己认识,被他这么一说,,“所以,我……偷吃甘草是……先对你说的?”原主记忆中的小哥哥包了一只眼睛,外露的正好是黑眼睛。
钟云疏的眼角又显出笑纹,微一点头,戏谑道“被罚描红,还哭鼻子,大闹药材库房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钟大人,”沈芩转悠着手里的小炭棍,眯缝着眼睛威胁,“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写什么呢?”钟云疏出手极快,抢走了沈芩写的小纸条,蓦地皱起浓眉,“这是什么?”
“打油歪诗,”沈芩慢条斯理地回答,“断案奇才钟大人,能看出什么来么?”
“原纸呢?”钟云疏紧盯着沈芩。
沈芩觉得钟云疏像头懒洋洋的猛兽,突然遇险炸毛甚至到了呲牙刨地的程度,一下子紧张起来,以为犯了什么大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烧了。”
钟云疏的眼神在装睡的花桃身上停留片刻,拿起一张纸,夺了沈芩手中的炭棍,刷刷写道“谁给你的?”
“魏。”
钟云疏察看四周,以极低的音量问“沈家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沈芩的眼睛差点惊到脱眶,心里忐忑到了极点,要露馅了吗?
钟云疏平日眼睛只开一条缝还好,可是被他这样近距离盯着,会生出自己说一点谎话都会被识破的错觉“我……也不知道。”
钟云疏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沈芩的肩膀,再次以极低沉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别担心,有我。”
这话一出,沈芩没来由地头皮发麻,他这是什么意思?
钟云疏的耳缘一动,在纸上写道“黄芩当归枣茴香,芩当早回乡。”凤栖梧:腹黑三小姐
“爹爹……”沈芩异常纠结地写下两个字,忽然一揉纸条扔进火盆,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你问我答。”钟云疏简单四个字,却像是最郑重的承诺。
“大家有没有因为这个受刑?”沈芩移开视线,被锁链绞过的两条胳膊忽然就开始隐隐作痛,只是绞链就让她以为要截肢,这些东西真的如此重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钟云疏非常肯定,“雷尚书统领大理寺,上下不得对沈家人用刑。”
“明的没有,暗的呢?”沈芩被原主记忆中附带的情绪,纠缠得心神不宁。
钟云疏不禁陷入了困境般的回忆,沈家贪污灾银、以次充好的消息传回永安,永安百姓就闹得不可开交,有替沈家击鼓鸣完的,也有往沈家大门泼秽物的。
沈家男丁游街示众的时候,更是人山人海,鸣冤的和泼秽物的成为两派,各执己见,甚至判决公示,还在公示榜前大打出手。
尤其是沈家女眷鸣冤自尽以后,掀起的民声巨浪几乎淹没永安城。
民众有这么大反应,官场震动更胜数倍,一大批官员牵涉其中,刑部尚书雷霆亲自重审此案……钟云疏不眠不休地熬了好多日。
可是,结局仍然未变。
大案落定以后两个月未到,钟云疏的义父,刑部尚书雷霆溺水身亡,浮尸护城河,又在永安掀起暴风骤雨般的蜚短流长……
往事不堪回首,钟云疏被沈芩从回忆中拽出来“沈家上路,我派人暗中保护,传信之人说他们遇到山洪爆发,借宿掖庭之后就突然被撤回……”
“谢过钟大人,”沈芩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让人窒息的问题,“沈家女眷都自尽了,为何我没有?”
如果说,沈家流放的都是郎中,那作为沈家同样从医的嫡女,肯定也在流放之列;退一步说,就算不流放,女眷都自尽了,沈芩也应该在里面。
无论如何,沈芩被纳入掖庭都不合常理。
钟云疏的手瞬间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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