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北,城墙之上。
闫寸和吴关站在一座缒架前。
缒架乃是一个大藤筐,由绳索、滑轮固定在城墙的木架上,人马可站在藤筐内,直接沿城墙放出城外。
为方便官吏夜间出城,长安四面城墙上皆安装了缒架。
长安城入夜闭门,无敕不开,若晚间有需要出城的紧急公事,则只能由缒架吊出去。
城墙守将对闫寸道:“昨夜确有一支百人的队伍自缒架吊出,看甲胄是秦王府的人,拿的却是盖了东宫印的出城文书。
咱也不敢多问,有文书咱就得放人。
这缒架一次只能容一人一马,可放了好一阵子。”
闫寸问道:“出城后呢,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黑灯瞎火,他们又有意隐匿行踪,并未使用火把照明,所去何处可就不清楚了。”
闫寸拱手,对守将道了一声“有劳”,帮吴关牵马上了缒架。
“你先下去,我紧随其后。”闫寸道。
吴关脚踩在藤框底,只觉那藤筐虽极有韧性,却终究是软的,忽忽悠悠,叫人没法儿放心,
他更担心的是,这藤筐真能承受住一人一马的重量吗?
似看出了他的紧张,守将一边梳理绳子,一边宽慰道:“莫怕,我这体格你可瞧见了?我上去也没问题的,别说你了。”
道谢的话刚到嘴边,藤筐摇晃了一下,吴关忙抓紧筐侧的扶绳。
“走啦。”守将呼和一声,藤筐开始缓缓下降。
还算平稳,下到一半时,吴关就不怕了,还觉得十分有趣,这缒架堪比观光电梯,他恨不能多坐几次。
下到城墙角,吴关牵马走出藤筐,马出奇地乖,许是吓得不轻。
吴关眼睛一转,对马道:“你若再敢摔我,我就天天带你来坐缒架。”
马打了个鼻响,也不知听懂了没。
不多时,闫寸也牵马下来了。他朝城墙上方挥挥手,以表谢意。
闫寸猫腰观察着地上的杂草,看了一会儿便招呼吴关上马。
“刚在上面时,我注意到一条小径,草被踩塌了,刚才近距离查看,断草痕迹很新,定是魏徵所率的队伍昨夜留下的,咱们暂且沿小径走吧。”
“听你的。”吴关只管跟上。
小径沿长安城绕了半圈,直绕到城南。
长安城南启夏门向外延伸出一条土路,直通五十里外的子午关,小径一直延伸到这条土路上。
进出城的百姓大多会沿土路走上一段,路面痕迹凌乱,没法再追下去了。
闫寸自袖内拿出一张京畿道及附近区域的地图,一边看一边道:“自金州至长安,约二百里路程,途经镇安、祚水,过了山南东道与京畿道交界,再行十里,便是子午关。”
吴关凑上前来,按照闫寸所指看着地图。
闫寸继续分析道:“公人押解金州郡守王力回京,必会沿我刚才所说的路途行走,这条路不仅最短,且途径两座城池,一座关隘,吃饭补给、安全皆有保障。”
吴关点头道:“问题是,魏徵会选在哪里动手。”
闫寸沉吟片刻,指了指子午关与长安之间的一块开阔地方。
“若换成我,会选这里。”闫寸道:“魏徵的目的是造成王力被秦王手下劫走或杀死的假象,过了子午关,最近的城池便是长安了。押解队伍遇袭后,所剩的残军会在第一时间回长安复命,圣上也能早些知晓这个坏消息。”
“这片区域可够大的,怎么找?”
“自然是用眼睛看,用嘴巴问。”说话间,闫寸已驱马到了城郊一座破烂的土地庙前。
村庄毁于隋末战乱,照料土地庙的村民不知去向,这座孤庙就一天天破败下来。
闫寸下马,进了土地庙正堂。
午后,三名乞丐正在庙内分食讨来的剩菜,其中两个打赤膊的在抢最后一块胡饼,另一个穿一件破旧红袍的则捧着一只有缺口的粗陶碗,专心用手指刮蹭碗内的汤水,他时不时将手指放入口中吮吸,很享受的样子,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闫寸进屋,自然引起了三名乞丐的注意。
舔着手指的红袍乞丐将手指从口中拿出,对闫寸道:“路过歇脚?”
闫寸点头。
红袍乞丐招呼另外两名乞丐让开,腾出了一块稻草最厚实的地方,让闫寸和吴关坐下歇脚。
看样子,红袍乞丐是三人中的头头。他如此友好,当然有目的。
果然,闫寸一落座,红袍乞丐就伸出一双手道:“相逢是缘,赏口吃的?”
那双手黑黢黢的,唯有一根被他舔过的手指露出了本来的肤色。闫寸胃里一阵翻滚。
他伸手讨钱,其余两名乞丐也眼巴巴地看着闫寸。
闫寸自钱袋内摸出几个零散铜钱,丢了出去,红袍乞丐拿了钱,十分欢喜,连连道谢,还向另外两人抛去炫耀的眼神。
另外两人也说着吉祥话讨钱,闫寸一一给过,一边给钱,一边主动搭话道:“我们昨夜赶路时,偶遇一队兵马,行色匆匆的样子,长安城内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名乞丐神色复杂地相互对视一下。
红袍乞丐道:“难不成咱们见到的是同一队兵马?”
“你们也看见了?”闫寸道。
“不可说不可说……”
“怎的?他们很凶?”
“何止凶啊……”一名后讨到钱的乞丐看向红袍乞丐,见对方点头同意,他才继续道:“你们头一次来京城吧,怪不得不知道呢,这儿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