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姑娘正式踏进了风雪楼。
夏芒接过白狐裘衣,招呼丁香坐下,笑容温醇,道:“麻烦丁香姐了,我本是打算过去取的,可这里事儿有点多,一时走不开,还劳烦丁香姐亲自跑一趟。”
他话声温和,对丁香姑娘十分客气,也很有耐心,因为他觉得这个名为丁香的年轻女子说话做事都太小心,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惹恼别人,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年少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的。
他洞悉那种心态,刻骨铭心,自然就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丁香姑娘也分外温和。
“不妨事。”丁香摇头。
夏芒去后厨端了碗粥出来,笑着递给丁香,道:“今天是腊日祭,恰好风雪酒楼开张,丁香姐也来了,喝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去去寒气。”
深冬时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妙手裁缝铺子距风雪楼可不算近,丁香走了这么远的路,他觉得定然很冷了。
丁香姑娘浅浅一笑,双手捧起了热腾腾的腊八粥。
此时,五尾白狐望着丁香送来的那几件白狐裘衣,眼睛都快喷火了,怒火攻心,因为那白狐敖岭不仅是它的族人,还是它的后人,被夏芒杀害后,尸身居然还被如此糟践,这让它怎能不怒?可它即便有泼天的怒火也只能忍着。
因为李姓剃头书生正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品酒,他散漫而自在,一副漫不经心的随意模样,但在五尾白狐眼里,此刻剃头书生举手投足之间都藏着滔天杀机,让它不敢乱动。
陈玄都也一样,以前他对剃头书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才是初见,盛名之下无虚士,曾经一把剃刀走江湖的剃头书生,名不虚传。
甚至比传说中更加恐怖。
在他们那个世界里,剃头书生配得上“传说”二字了。
陈玄都和五尾白狐面色惨然,他们也是高手,可剃头书生却是更高的高手,他们惹不起。
就像夏芒惹不起他们,他们也惹不起剃头书生,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强弱从来都是相对的,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一人一狐只能自认倒霉。
僵持了许久后,一人一狐小心翼翼地爬起身,陈玄都背上那个硕大的黑葫芦,用右手捡起被斩断了右耳和左臂。
五尾白狐则在收拾血虎的残尸,显然是打算拼凑好,带出去安葬。
夏芒望着一人一狐的动作,面色平静,没有说话,施展不了《请魔诀》,他就奈何不了陈玄都和五尾白狐,只能听之任之。
既然他们认栽了,想离开风雪楼,夏芒也不会拦着。
他也没能力拦下,至于彼此间的仇怨,等以后再解决就是,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眼看陈玄都就要迈出风雪楼,剃头书生突然开口了,道:“手臂都断了,还要它作甚?耳朵也是摆设,留之无用。”
陈玄都身形猛地一僵,到了他这等境界,不论是手臂还是耳朵都是接回去的,可剃头书生这么说什么意思,不准他带走接回断臂耳朵不成?
他看向剃头书生,眼神复杂难明,最后低声道:“家祖陈摩诃。”
夏芒心头猛地一跳,即便他身在第一墟,可陈摩诃三字也是如雷贯耳。
剃头书生闻言,眯了眯眼睛,默然片刻,而后道:“留下断臂和耳朵,你可以滚了。”
陈玄都面色变幻,青红交织,他没想到自己都抬出了自家老祖宗,对方居然还如此的强势霸道,不留丁点的情面。
“怎么,不想走了?”剃头书生挑了挑眉,道:“我的剃头刀可不认识陈摩诃。”
陈玄都老脸惨白,他眼神挣扎了下,而后还是选择了放下断臂和耳朵,向剃头书生微微躬了躬身,转身迈出了风雪楼。
可在众人眼里,怎么都有种仓皇逃蹿的感觉。
剃头书生看向刚刚收拾好血虎尸身的五尾白狐,笑眯眯地道:“你是打算自己跳进锅里去,还是留下这只蠢虎?”
人们闻言皆无语,他还真有吃掉这头五尾白狐的打算啊!而且竟还想让五尾白狐自己跳进锅里去,只能说……脑洞太清奇!
“它若是能拔光了自己的毛,洗干净了再跳进锅里更好。”旁边,菩提小和尚咕哝。
众人石化,瞬间对小和尚惊为天人。
五尾白狐气的浑身发抖,它差点咬碎了满口狐牙,对剃头书生低头,躬了躬身,恭声道:“师祖望月狐君,还请高抬贵手。”
众人闻言都是倒抽冷气,望月狐君,据说那可是一头曾一眼望穿了月亮的天狐啊!
夏芒动容,他也曾听闻过那头盖世天狐的凶名。
“望月啊……”剃头书生喝了口酒,啧了啧嘴,对五尾白狐说道:“放下这头老虎,你也可以滚了,记得滚远点。”
五尾白狐“嗖”的就蹿出了风雪楼,也不管血虎尸身了,生死关头,还是自己逃命要紧。
众人望着这一幕,面面相觑,心底却是翻涌起滔天巨浪,此前那背葫芦老头陈玄都和五尾白狐何等强势霸道,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只是呼吸间就镇压一楼人,现在却是这般狼狈逃命,前后反差着实是忒大了点,让大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原来这等强横霸道的人物,也有这般窝囊卑微的时候。”有人感慨。
“强者恒强?那是因为他们还没遇到更强的人物,嘿嘿!”
“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不虚此行。”
“风雪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