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夜深人静,偶尔传来几声打更的梆子。
身后响起吱嘎的关门声。
陆良生走过街道,回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笼光芒的宅院,那边的父女两人进去轻轻关上了院门。
银白的发丝在风里抚了抚,回过神继续举步往前过去,这些年没有见她,终究是好事,用精血化出的自己,陪伴左右,算是还了一份情债。
“现在这样也挺好。”
数年过去,周遭变化普通人难以跟得上,从父母那里,陆良生就看得清楚明白,两人之间并不是‘你一个愿意’就能弥补,常人与神仙、与修道者,都有难以逾越的东西,往后数十年,一人行将朽木,一人年龄就像在脸上停滞了下来,到最后除了伤感,什么也留不下来。
“就这样挺好。”
陆良生又重复了一句,慢悠悠的走在夜深人静的长街,不知不觉间来到皇城脚下,士卒牵来专门乘坐的马车,驶过长长的宫道,此时,杨广还未还未睡下,在侧殿里接见从太原逃回来的人。
“李卿能从太原安然无恙回来,朕心里感到踏实了。”
“陛下,臣能回来,全靠屈郎将还有犬子途中护送眼下,两股贼军在晋地合为一股,势力庞大,陛下当早做出应对!”
说出这番话的李渊,与上方的皇帝乃表兄弟,从小一起在长安长大,不仅亲情,也有胼手胝足的情谊,换做旁人难敢这般直接说出的。
“表兄说的是,不过朕也从未惧怕他们!”杨广从龙案后起身,并不在意李渊的语气,负起双手走下御阶,将对方搀扶起来,也抬手让侄子辈起来,“大不了,朕与国同陨,到了阴曹,也对得起父皇,也对得起韩柱国。”
“陛下真要与国同亡?”
“哼,不过身死而已。”杨广咬牙越过众人走去前方,望着殿外夜色,“与国同亡,就算做亡国之君,朕也是虽败犹荣。”
外面有脚步声隐隐小跑而来。
“表兄,当年先帝与众文武打下这片江山,又岂是容易”他深吸了口气,转回身来,与李渊对视,握紧了拳头,“当年父皇离世,朕答应过他,要完成大运河,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出来,到现在,朕还记忆犹新,不敢忘却而且,也一直都在这样做。”
李渊抿着嘴唇,当时他也守在杨坚身旁,此刻再次听来,多少是感同身受,点了点头,向前半步,猛地抱拳:“陛下有此雄心,臣无论是表兄,还是陛下臣子,誓与陛下共进退,若往后半步,人神共诛!”
他的声音蕴起了决意。
说话声里,门外脚步声渐近,一个宦官来到殿门外,拱手躬身:“陛下,国师深夜拜访。”
灯火通明的侧殿,持续的话语声顿时变得安静,李渊脸上泛起喜色,一旁捂着耳朵不想听父亲与什么皇帝说话的李元霸也瞪大眼睛,咧嘴笑起来,连忙与包扎着手臂的屈元凤急忙迎去殿门外。
正殿前方白岩石阶下,一辆马车驶过广场在这边缓缓停下车辕,车帘掀开,陆良生缓缓下来,看到迎来的两个徒弟,紧绷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师父!”一大一小连忙跪去地上拱起手。
“无事就好。”看到屈元凤伤势不重,陆良生将两个徒弟搀扶起来,一旁的李元霸跟在旁边一个劲儿,兴奋的比划。
“师父,你是不知晓,这几日元霸的厉害,那大锤挥开,什么神仙,还不是一锤的事,直接给他们砸扁了”
“国师!”
听着小徒弟说话,那边殿门口,杨广、李渊、李世民站在那里,前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了陆良生进去坐下说话。
“陛下,请。”
“国师,怎么深夜来了?”
“感觉到德隆还有元霸、元凤回城,过来看看。”
燃烧的灯柱照出暖黄的气息,火光剪出人影坐在席位上映在殿柱,陆良生寒暄几句,目光扫过众人,便说起来意。
“陛下,此无外人,臣就捡重要的说了。”
这‘无外人’三字,让李渊、李世民不由挺了挺胸口,目不斜视的安静倾听国师要说什么。
“封神已过,天地间的英灵也俱都归位,臣也不日出城与众星宿对峙,但,还望陛下,让布置前线的兵将都退下来,护卫长安。”
杨广愣了一下,就连李渊也不解。
“国师,这是为何?”
那边,灯火照着陆良生苍老面容,耷拉的眼帘抬起,此般顾忌,还是说开的好,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
“寻常兵将难以伤到他们,就连贼军士卒,也伤不了,冲上去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夜风吹进店门,一排排燃烧的灯柱摇曳火苗,一时间李渊皱起眉头,陷入沉默,杨广负着手在龙案前来回走动,偏头看去灯火下的陆良生。
“国师,若这样做,仅那些阴神,可这能挡住他们?”
此事众星宿托身降世下凡搅乱人间,非寻常犯上作乱那般简单,不然杨广等文武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尤其是四面合围之下,就连出去拆除各州郡的庙观,都难有机会。
“光有将,而无兵,臣也难料胜负!”
陆良生摇摇头,不过他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怎的想不起来,望去殿外的夜色,风带起微微凉意吹过皇城,万家灯火的城池里,家家户户的光亮渐渐熄灭,远去东南芙蓉池的万寿观,蛤蟆道人撅着屁股从小衣柜里翻出一件件衣袍裤子丢到床榻上。
好一阵,才找出一顶皮帽戴去光秃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