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之后,我没有一般人那样悲痛欲绝。可能是因为对于我来说,他还没有真正消失,我还能看到他的灵魂。
当天晚上,我就请求杨大国,让他同意我来开公交车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他夹着烟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沉默了半天,他掐灭烟头,说道:“也是时候了,晚上我做你的售票员,你来开吧。”
虽然母亲和姐姐不理解我为什么父亲去世的当天晚上还要去上班。但我知道,父亲看到我来送他,会很欣慰的。
将公交车从总站开出来,早已熟悉的保安看着我坐在驾驶室,远远向我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我笑了笑,迅速开出了大门。
今天晚上的人也很多,似乎每天都是一样的人。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司机换人了,到车上就睡了过去。
杨大国坐在售票员的座位上,似乎很不习惯,一直在不停地挪着屁股。
很快,公交车到了柳河桥站。随着杨大国报站的粗糙声音,一个个乘客都下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灵体,簇拥着奔向车门。
半支烟的功夫,整个公交车都被灵体挤满了。不过他们没有重量和空间,所以公交车尚能负载。
我的眼睛常有刺痛感,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我对灵的洞察力更加清晰。在我的眼中,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在夜里看起来更加清楚。
我在其中仔细寻找着父亲的身影,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数量太多了,我并没有找到他。
深吸一口气,我放弃了寻找。把一车人平安送到目的地,就算是对父亲最好的告别了。
启动公交车,我们向城市边缘。
这时,我发现一个之前没有想到的很严重的问题。
杨大国关闭了灯光后,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看清楚路了。
难道杨大国平时开车时就凭着感觉开吗?不会撞到树上或者栽到山崖下吗?
我越想越害怕,手心满是冷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我几乎想把公交车停下来打开灯光。
车上的灵体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惊慌和车的缓慢,他们议论纷纷,一片嘈杂。
正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坚硬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让我能够紧紧地扶着方向盘。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用心开车,不要用眼睛。”
是父亲?父亲的声音让我慌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手也不再颤抖。
不要用眼睛?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好迎接公交车侧翻的结果。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闭上双眼后,眼前的黑暗却渐渐被驱散,出现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
只不过,那和白天柳河桥之后的线路并不一样。路边没有树林和灌木,反而堆满了累累白骨,偶然还有白色的影子穿过我的车。
我不敢多瞄两边的东西,一心看路。
过了一会,我睁开了双眼,发现那条路还没有消失,就在自己的眼前。
我松了一大口气,身体也缓缓放松了,公交车的速度加快,车里的骚动也少了。
父亲似乎站在我的身边,我能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
不久,我看到路边立了一块沾满了献血和符咒的站牌,便紧急踩了刹车,停下了公交车。
车里的灵因为惯性,往前摔倒了一大片。还好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也没有受伤的顾虑。他们只是嘀嘀咕咕,似乎对我的技术有所不满。
站牌下站着两个“人”,但他们的外形实在不像正常人类。
一个人的头上长着两个犄角,像水牛一样向内弯曲;另一个的脸奇丑无比,似乎都有两个人的脸长,倒是和马脸差不多。
我悚然一惊,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公交车,对着坐在售票员座位上的杨大国微微点头。他们接着看到我,有一丝惊讶。
“我说怎么这么慢呢?原来是新人在开车啊。”马面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我不敢说话,只是僵硬地点头致意。
“行了别叭叭了,不然过一会赶不上了。”牛头催促道。
他们随手拨开几个灵,自己就坐在了座位上,悠哉悠哉地看着路边不怎么美妙的风景。
我不敢再耽搁,一踩油门,公交车飞驰了出去。
只不过一直存在于外婆吓唬我的民间传说里的牛头马面正在我后面坐着,还是让我感受到了紧张。
突然,马面的话让我在竖起来耳朵仔细听着。
“刘天师!您怎么在这?”马面似乎注意到了父亲的身影,声音都惊讶地变尖了。
难道父亲和牛头马面还有交情,我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因为我死了啊。”父亲陈述事实,但听起来有一丝尴尬。
“没事,在下面我们会好好照顾您的,给您选一个好人家投胎。”牛头瓮声瓮气地讨好。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多照顾照顾我这个做司机的儿子就行了。”父亲指了指我。
不能说话的我只好听着他们寒暄,不敢有插嘴的机会。
“刘天师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的,哪需要我们照顾呢?”马面继续吹捧父亲,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尊敬。
杨大国看到他们的表现,脸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不久,到了终点站,灵体和牛头马面纷纷下车。父亲最后拍了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