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忽然有些忧伤。
她如今的身份,如今的能力,太卑微,也太渺小了。报仇,洗冤,谈何容易。
况且,如今她在严家,若是一个不小心,还会再次将十九叔给牵连进去。他好不容易才留住性命,她怎么能忍心再去折腾他?
“冬歌,你有没有想过你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啊?”冬歌也没急着回答。
苏娴想了想,说道,“因为我一直在想,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但是我还没有想到。”
“这个简单呀。你看我,就想长大了以后当一个厉害的女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冬歌煞有介事地说道,说着还比了个拔剑的动作。
“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苏娴忍俊不禁。
冬歌却很认真地回答她,“茶馆里说书的说的,还有二虎叔他们也说过。”
“那你是要跟你爹学武么?”
“那可不行,我爹他……”冬歌不知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高高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我爹他,他好像不是很想教我。而且,他学的好像不是行侠仗义的武功。”
“那你是要找师父么?”苏娴试探性地问道。
冬歌眨了眨眼,点点头,“等我找到一个厉害的师父,我就去浪迹江湖。”
冬歌说着话,到激动时还蹦起来跳两下,小女娃志冲云霄了。
苏娴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有了方向。
*
自打严孟夏回来之后,家中便更热闹了。
以往打打闹闹的都是冬歌一个人,如今多了她兄长,两个小魔王凑在一起,简直是将“混”字发挥到了极致。
跑啊跳啊蹦啊叫啊,不亦乐乎。
沈大夫出去他自个儿上茅厕之外,几乎全天都跟在严孟夏的身边。午饭时苏娴还没怎么注意,到了晚饭时她才发现,虽然冬歌给孟夏夹了很多菜,但有几样他其实是一口都不碰的。
他只吃了几口竹笋,跟黄瓜片。连冬歌称之为最好吃的蚕豆,他也是一口都没有吃。
后来,吃完饭时,沈大夫又从他身上摸出药瓶,倒了颗药丸给孟夏服下,那个药瓶苏娴是认识的,早上回来时,孟夏在咳嗽,他便曾给孟夏喂过这个瓶子里的药。
晚饭过后,冬歌是在苏娴来之后头一次没说拉着她一起去洗澡的。她说要去看她哥,便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去了。可没一会儿,便又哭着回来了。
是哭着回来的。
“……这、这是怎么了?”苏娴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谁欺负你了?怎么还哭了?”
她来严家这么久,可从未见冬歌哭过一次。最委屈的时候,也就是被别人说她没有娘,红了眼眶。
冬歌张了张嘴,可是还没说话就哽咽了,眼睛红红的,眼泪“哗哗”直掉,看得令人心焦。
“你刚才是去看你哥了?”苏娴问。
冬歌点点头,抹了把眼泪,就是说不出话来。
苏娴想了想,猜测道:“……你是不是过去之后听见什么了?你别着急,也先别哭,跟月姐姐说好不好。”
“我哥他……我听见沈大夫跟我爹说,我哥他的病又重了。要是不去那个什么谷,可能就……可能就……”
“可能就没多少时间了?”
“嗯,沈大夫是这样说的。……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没有……呜呜,不要没有哥哥……冬歌才不要……”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
苏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不是有沈大夫么?他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有了。他们说,哥哥如果不走,就没救了。”
如果不走,就没救了?
苏娴心里头“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按理说,严孟夏不是一直在外头养病么?怎么会说是,如果不走?
难不成……
苏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即就问冬歌道,“你还听见他们说什么了。你先别哭,把你听见的,都说给我听。”
也许是因为苏娴突如其来的严肃,冬歌愣了一下,连哭都忘了,抽抽噎噎的,便将她听见的都说了。
*
彼时。
严谨一过来,严孟夏便被支去洗澡了。
一直戴着斗笠的沈大夫将茶盏推向他,但没说话。
严谨捉过茶盏,淡淡呷了一口,说道,“沈大夫特意在这个时候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避开孟夏吧。”
“严将军,这件事事关孟夏的生死,我不得不慎重一些。”沈大夫郑重地说道,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方子递到严谨的眼前。
严谨打眼一瞧,药方上的几位要命让他脸色顿时一变,眼神都黯了许多,“……沈大夫这是何意?之前不是才说,孟夏状况还好的么?”
“严将军,大公子性命攸关,沈某身为医者,不敢相欺。”沈大夫摘下头上的斗笠,一下就站了起来。
“大公子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若是再继续这么拖下去,只怕他连明年开春都活不过。京城根本不适合他养病,那个小院子就不适合了。”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让我带他出京,我带他回药王谷。我家师祖你知道的,他老人家医术极高,人称医圣,江湖上人称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不是吹捧出来的。若能求他出手,大公子至少能多活几年。”
“……”严谨一时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