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大陆,月霜国,面目山。
清泰二百三十七年二月十四,亥正,天狗食月。
喧嚣了一个多时辰的面目山,终于从锣鼓齐鸣、摔盆砸碗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什么天狗吃月亮,不就是月食嘛!”
用坏了两块砖头,三条毛巾,七个丝瓜瓤子,在白鹿洞前的八角池里泡了近十个小时的陈长安,跳出了浑浊的池水,自言自语道。
把浆洗好的砚池学院院服挂在洞前的老桂树上,陈长安盘腿在树下的长条石上坐了下来。
迎着月光,陈长安再次拿起了漆黑的烧火棍下压着的那张纸,上面用龙飞凤舞的篆字写着:交换者,切勿忘记于二月十五日子正时,至老君殿上头炷香,切记!
字条,是这具脏臭身体的原主人留给他的。
上午,正坐在庐山一中考场的高三党陈长安,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交换者,时辰到了。
然后,穿过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陈长安就来到了这片大陆,拥有了这具身体,以及原主人的部分记忆。
一踏上这片大陆,陈长安就头晕得不行,穿越通道后的不适只是一方面原因,好似深山老林般清新的空气让他醉氧,最主要的还是这具身体。全身遍布汗毛不说,身上灰垢足有半指厚,散发着刺鼻的酸臭,没有任何犹豫,他跳进了洞前的八角池。
惊诧、彷徨、郁闷、难过,只在陈长安心中一闪即过。
即来之,则安之!
长治久安,长居也会久安,我陈长安适应能力可是很强的,定会长生平安。
坐在石头上,陈长安不断给自己打着气。
一慢两快的梆子声传来,陈长安根据原主人的记忆,知道已是子时,也就是夜里十一点,再有一个小时就是二月十五日,太上老君的生日,按纸条的请求,要去老君殿上头炷香。
陈长安穿上仍湿漉漉的院服,夹起烧火棍,到白鹿洞中取出仅有的那炷三尺长的高香,向山腰的老君殿走去。
陈长安刚转上另一条小道,洞前的八角池里,一只磨盘大小的三条腿老鳌,迫不及待地从池中伸出头来,张着大嘴就是一阵干呕:那池水被陈长安搞得太臭了!
沿着羊肠小道,陈长安下到半山腰的老君殿。
老君殿庙门大开,门前一堆瓦罐碎片,很明显是为了吓走天狗而敲碎的。
陈长安根据前身的记忆,轻车熟路地进入了老君殿,殿内空无一人。
大殿五丈余高,最深处背北面南,立着一尊三丈余高的白眉老者塑像,像前一张九尺九寸长的香案,上面铺的明黄台幔直垂到地。一个两人抱大小的五彩鎏金紫铜香炉居正中央,香炉里七长八短地插着些形状各异燃剩的香脚。香案的两头,各点着一只鲛油长明灯。
陈长安看看殿角的燃香,还有一刻钟才到子正。
那就等吧。
为防备有人来看见,陈长安钻入了香案下的布幔中,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小时这事儿常干,所以陈长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毕竟存储了对方部分记忆与行事习惯。
就着黄幔透过来的昏暗灯光,陈长安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有一块娘胎里带来的茶壶盖状胎记,来到这片大陆时居然也带来了,现在却不见了,想来是在池子用砖头摩擦皮肤,把胎记也顺道磨掉了。
陈长安随遇而安,反正不疼不痒,没就没了吧,没了更好。
这一闲下来,肚子咕咕地叫起来,来了十多个钟头,还没有吃过东西呢,早知道就把天擦黑时烧得那个碗口大芋头吃了再来。
桂香十里
噌,噌,噌!
陈长安三五下爬了三丈余高,站到了那女子所在树杈与主干的连接处。
陈长安看看自己,再看看地下,不对吧,刚才怎么身子忽然轻了不少?
还没想明白,一只脚袭来,陈长安平沙落雁式,又回到了八角池。
两手撑在池底,右掌心又是一疼,陈长安抹把脸,爬上了岸,站在池边,他明白了,自己不是这臭丫头的对手。
再上树纯粹是找虐,但嘴上是断断不肯吃亏的,“臭丫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加倍打你屁股!”
陈长安一直骂她臭丫头,不过是从对方的窈窕身材及说话声音判断,对方黑纱蒙脸,多大年纪根本无从得知。
“去死!”那女子斥骂着,从树上跃下。
陈长安说完打屁股,本能地把手挡在脸前。
啪!
一声轻响。
陈长安仰面朝天,倒回了水池中。
女子飞快地退到树下,看向自己掌心,漆黑一道紫痕,火烧般地疼。
陈长安扑腾着爬上池沿,咦,烧火棍什么时候回到了右手中?
叮!化解戾气,浩气值+1。
陈长安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女子呆呆地站在树下,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掌心的青紫也已褪去。再看看陈长安,傻子一样,拿根烧火棍站在池边,身上滴着水,黑是黑了些,这浑小子也没有传说当中的那么脏嘛,脸、胳膊上淡黄的绒毛,看上去还有些可爱。
“可爱”?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女子激灵了一下,妙玉女,你是干啥来了?
“小安子,小安子!”
山道上,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道士跑着连叫道。
陈长安转头看向小路,那青年——陆风已到了跟前,“小安子,你今天可给君爷上过香了?”
对哟,还没到时辰就被这女子打晕了,今天的香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