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恕和榆钱儿忙了整整半宿。
先是浸泡药草,再是熬制药汤。
两刻钟的浸泡药草,两刻半钟的熬制药汤,一个时辰的晾温,半个时辰羔皮的层层放置,加上三个时辰的浸泡。
这是第一批泡制的羔皮,因此只用了百张。尽管制作程序早已烂熟于心,亲手操作早不下百次,但他们还是决定开头保守。
只要手中有活,他们都会保持沉默,保证精力是集中的,尽管许多动作早已刻入了手与脑的记忆,逐渐成为了身体本能的一部分。
忙完先前的各个步骤,到了最后三个时辰的浸泡环节,前半夜已经悄然流逝,两人掩上制坊大门,利用余下的半宿回到卧房休息。
愉快的劳动总能带来愉悦的安眠。没有梦,也没有想师兄和阿宁,他们醒来已是天光乍现。时间刚刚好。
换上一套利落的装束,俩人先是到制坊瓮中取出浸泡好的羔皮,晾上。
制坊外。
校场操练的声音此起彼伏传来,让人恍然若梦。
“灭明,我怎么像在做梦,来,掐掐我的胳膊看看是不是真疼!”榆钱儿用手肘碰了碰纪恕。
纪恕想也没想在他小臂处掐了一把。
榆钱儿一个激灵疼得叫起来。
“没错,是真的!”榆钱儿一脸满意地说。
“老兄,活都干了一宿了,还能是假的?”纪恕半笑不笑,“不过,昨夜听闻营里打更之声倒有些让人不知身在何处。既来之则安之吧。”
“想不想逛一圈军营?”榆钱儿怂恿道。
当然想啊!
纪恕毫不谦虚地说:“以我们的身手逛一遍军营谁还能拦着了,但是你忘了‘四不乱’?”
于是榆钱儿想起苏小闹来。
话说大将军的亲卫不是也应该早起么?
“依我看,还是灭明你说的刺激!”榆钱儿一点没有将纪恕的话放在心上,“管它什么‘四不乱’,轻功走位来一遍?”
“你想被当成飞贼喊打?”纪恕饶有兴趣地看着榆钱儿,嘴角一抹坏笑,“我可不想!”
榆钱儿看他笑立马跳起来:“我就说吧,从小你就不是省油的灯,看着瘦弱乖巧,其实一肚子坏点子。”
榆钱儿想起来自己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一次次遭袭被化妆,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
“说吧,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榆钱儿控诉到半道改了主意,贱兮兮地小声问,“快说来听听!”
“知己!”纪恕眯着眼睛拍拍他肩膀,“堂堂铁英骑军营大摇大摆逛一遍才好啊!”
榆钱儿高纪恕半头,此时纪恕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有种被仰视的错觉,只可惜还没享受这种错觉就被纪恕的话惊了一下:“灭明,你开玩笑的吧?”
“是啊!”纪恕白了他一眼,“不然呢?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我们可是替义父来的,不能给他丢脸!”
他和榆钱儿此时代表的是纪家堡,他们的声誉就是纪家堡的声誉,纪巺的声誉。
不能有丁点差池。谪仙归途
大将军心中暗赞一声:纪家堡果然实至名归。
不由对这两个少年高看了一分。
苏小闹看着这几天脱胎换骨的羔皮心中也是惊奇万分。
果然术业有专攻!
有趣!
“我要的是毫无破绽万无一失!”大将军开了口,眼如鹰隼在纪恕和榆钱儿身上定定看了一遍。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言外之意: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
大将军年龄二十七八,肤色稍深,身材颇高。左眉上方一道寸余疤痕,因为离眼睛很近,想让人忽略都难。
以至于疤痕风采掩过了他英挺高直的鼻子。
大将军眼神幽深,看人时透着威严,轻抿的双唇看起来甚有决断。
“这真的是三皇子吗?他身上流淌的是皇家气度还是军人气度?”纪恕想。
榆钱儿眼中透着热切:“啊,这就是大将军?厉害!被大将军看一眼浑身血都热了。”
“我要的是毫无破绽万无一失!”将军的话在纪恕和榆钱儿的脑海中回荡,如一记重锤敲响,激起了纪恕全身的倔强和勇气,还有属于纪家人的高傲。
纪恕恭肃答道:“‘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纪家弟子心之所系在家在国,丝毫不敢懈怠,大将军放心!”
“如此,甚好!”大将军看着纪恕,“果然少年怀志气,你就是纪恕?”
纪恕:“是!”
大将军又看向榆钱儿,稍作沉思:“不用说,你就是李文俊。——他日若有入伍报国之意就来找本将军吧!”
榆钱儿激动得两眼放光,真的能跟在大将军身边上阵杀敌吗?
单是想起来就心潮澎湃。
他这边只管澎湃,纪恕却对大将军道:“大将军,灭明有事想要征得您的同意。”
大将军表示洗耳恭听。
“我们要见那一千铁英骑。还有,将军,您也看到我们已经做好了面具制作的准备工作,我想问将军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面具呢?”
苏小闹听到这话又感到奇了,她自动忽略了纪恕的后半句话,在心里皮笑肉不笑地想:想见铁英骑,胆子不小哇!
铁英骑是直属大将军的特训尖兵,是一群精英中的精英,上渊的一只铁拳。这支三千人的军队,实力莫测,面目成谜,有独立的着装和口令。
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然而,大将军对纪恕的话很满意。
没错,他等的就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