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流离的长明灯火,摇曳在这深冷的琼华宫内,稍显寂寥之感。
段真端坐蒲团,双眼闭合。
“咚咚咚。”
三声叩门,飘摇传来,似是拜访,又如提醒。
旋即,深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最先显露的,是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其轻抚在门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不知道友,仙山何处?”
紧接着,段真便听到了一道宛如清泉流水般的动人声音,浮在耳边。
他不由睁开双眼,看向来人。
灯火摇曳,映照出面前之人的样貌。
不得不说,这是段真历经几个世界以来,见到的最出尘的男子。
他的身形颀修长挺拔,发丝用玄墨色玉簪卷住,堆若轻云。
两道剑眉与眼角齐落,彰显凌厉。
但那眸光却带着一丝丝柔和,将眉形的锐利冲淡,散发出一种无比刻骨的深情之意。
“这个人...”
段真也不由暗赞一声,眼下这男子的样貌,实则令人生不起任何恶感。
恐怕世间所有女子,都无法抵挡这般深情的眸光吧。
“荒野山人,何谈仙山。”
段真摇了摇头,目光也开始盯住这男子,一重重幽深玄妙的光华从眸中升起。
他的气度亦是不差,对这男子也仅是暗自赞叹而已,并不会受到其他的影响。
“如此...那却是我琼华礼数不周了。”
男子穿着一剑蓝白交间的道袍,随意找了个蒲团落座,继续道:“在下玄溪,乃琼华派第五代掌教,见过居士。”
“我是段真。”
段真见这玄溪自报姓名,还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甚在意。
从对方进门之初,他其实就彻底感知到了对方的修为。
这是一个法相层次的高手,而且体内那股真气流转,已是接近法相中阶的层次。
再加上当面见得的这股气度,倒是让段真对整个琼华派的感官稍稍好转。
无论门下弟子如何,这玄溪的不凡气度,倒是当得起仙门掌教之尊。
“不知段居士心中以为,道是什么?”
玄溪盘坐在蒲团之上,微微一笑,深切发问。
他没有提任何段真这一路破坏之事,也没有丝毫问罪之意。
纵使段真现在就坐在代表掌教之位的蒲团上,亦无任何动怒。
反而还问了一句丝毫不相干的问题。
道是什么。
“道是易理。”
段真抬起头,看着这个身姿修长的男子,平静回答。
他对这突然的问话,也丝毫没有感到诧异,反而还深以为然。
若这玄溪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倒是衬不上这一身不凡气度了。
“何为易理?”
玄溪闻言眸光一亮,仿佛听到了新奇之词。
他那深情的目光越发沉缓,身子也微微坐正。
“众生自诞生至今,自发认可的东西,就是易理。易理有常,并不唯一。”
段真扫了扫一旁的长明灯,微微探手,那灯烛便飘摇落到手中。
他将坐下的蒲团扯出一丝,置于焰火之上,很快便有燃烧光影升起。
“这就是道。”
段真将燃烧殆尽的碎屑扔开,将长明灯放下,话语愈发平静。
“段居士倒是直接。”
玄溪见到这一幕,微微意动,似乎在思索着焰火灼烧蒲团碎屑的含义。
良久后,他也招手取来一盏长明灯,将手掌掩盖在焰火之上。
“滋滋滋。”
一层幽玄光影附着在他的皮肤之间,任由这火焰如何炙热,都破坏不了丝毫。
“火灼万物,存合道中。可此时却伤不了我,段居士又以为何?”
玄溪放开长明灯,看着段真,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凡火伤不得,这般可伤得?”
段真见到玄溪如此,突然一笑。
他手掌中猛地升起一缕血红之光,旋即化为一道红到耀眼的火团。
他将火团轻轻一送,按在了玄溪的手掌之上。
这火焰转瞬间就吸附上了对方的指节,并一种无可阻挡之力,将其白玉般的皮肤化开。
幽玄光影,并未挡住武道血气。
“原来如此。”
玄溪看着手掌渐渐变得焦黑,却丝毫没有变色。
而是任由这团火焰烧完,才缓缓点头。
他看了看段真,目光变得更亮了。
一阵阵微风忽而吹起,掀动了两人身后的香炉烛火,吹起了门帘上缠着的符印。
他们看着风起,就这么对视而坐,一时陷入了沉默。
琼华宫内太过幽深,纵使容纳上万人都绰绰有余。
此时仅有他们两人,却是显得格外寂寥。
“我无意久留,亦不会与琼华为敌。此番而来,仅是心意难平而已。”
段真看着玄溪受伤的手掌,终于叹了口气。
他此番登临昆仑仙山,也是随心所至,并无目的。
仅是在一路走来遇到了一些不喜之事,故才有此番强闯。
玄溪愿意受他一次武道血气之火灼烧,已是揭过了这件事。
“道为易理,却也未错。不知段居士可愿做我琼华客卿,共寻道途?”
玄溪见到段真松口,不由微微一笑,邀请段真留在门中。
他像是认可了段真对道的理解,反而还想留住段真。
“我本就是逍遥散人,自在惯了,谢过掌教好意。”
段真缓缓起身,看了看四周的幽暗灯火,踏步走向门口。
推开门时,正是一缕阳光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