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衫子里襟内掏出一小包用淡褐色纸笺裹着的物件,双手呈上,道“当日年妃娘娘被囚与冷宫,奴婢无用,不能跟随娘娘左右,被内务府发配到了辛者库做舂米,但奴婢一直心念娘娘,知道冷宫不是好带的,便时时仔细留意着娘娘的近况,直到偶然听得辛者库的嬷嬷们道起娘娘在冷宫高热不褪,却请不来太医,奴婢便求了嬷嬷到太医院请太医,也是上天怜悯,竟让奴婢赶巧碰见请诊回来的龚太医,奴婢千求万求总算求得龚太医答应为娘娘开几副寻常的退热药…”
“龚太医?”我思忖半晌道“莫不是庄妃向皇后娘娘进谏的那位龚太医,医者仁心,你倒真是好大的运气。”
陵喜的面色却变得十分古怪,她道“娘娘不知,坏就坏在这“好大的运气上”,奴婢当真是罪孽深重,竟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她的声音竟似夹了泪腔“那日龚太医为年妃娘娘开了药,奴婢便连赶着送去了冷宫,驻守在冷宫外的戍守却不让奴婢将药送进去,说是怕给里面的罪人私送赃物,奴婢无法,只好把开的药分成一小包一小包,藏在衣襟里分次送进去,开始合媛姑姑替娘娘煎了药,娘娘吃了几服病情倒是大有起色,最后一次奴婢替娘娘送进药去,却见娘娘呕血不止,奴婢便私下找了一位在太医馆干些杂活的宫人,给了些财帛让他瞧了瞧龚太医开的药有何不妥,这一瞧当真是不得了,药中竟然参杂了芒硝与剂量少许的砒霜。奴婢得到这个消息当即就想去冷宫告诉娘娘,却谁知…谁知隔天便传来冷宫走水的消息,奴婢心里害怕,这药便一直藏在身上,与谁都没敢说。如今得见姝嫔娘娘,请求姝嫔娘娘一定要为年妃娘娘平反昭雪。”
我朝纤巧递了个眼色,她将陵喜手里的药包呈了过来,我轻轻嗅了嗅,道“去请许太医,记住避着人。”
话毕,纤巧退下,我才重新审视着陵喜上下,缓缓道“你是说…龚太医下毒迫害年妃?”
她重重叩首,“这药是他亲自交到奴婢手里的。中间再没第三人知晓,里面的芒硝与砒霜足可以证明他的虎狼之心,再者。奴婢才才发现药中的端倪,第二日冷宫便走水,年妃娘娘与合媛姑姑葬身火海,这可以证明定是那些人察觉出奴婢发现了,便先下手为强。害死年妃娘娘与合媛。”
缄默半刻,我盯了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既然是你发现了药中端倪,他们怎么不除去你,这样不是简单许多”。
陵喜道“娘娘您细想,那些人的目的是置年妃娘娘于死地。纵是奴婢知道药里藏有芒硝与砒霜,可没了年妃娘娘与合媛姑姑,奴婢便是孤掌难鸣。没了靠山,纵然知道又能如何?只能三缄其口,装聋作哑而已。”
我睨着她,明眸善睐划出几许笑意,“你倒想得通透。”
话毕。任她跪了许久,我淡淡道“你所言若是实情。本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若有半句虚言…”
眸中精光乍现,我微眯了浓睫,笑得顾盼生辉,口中却字字分明“本宫便将一帐红赏给你。”
她打了个寒噤,忙忙叩首“奴婢绝不敢诓骗娘娘。”
片刻的工夫许太医请了来,他仔细查看了药包,果然与陵喜所说不差。
差人安置好了陵喜,我宣涅筠进殿,将药包递给她,涅筠一闻色变,抬眼惊然唤了句“娘娘”
我凝神思着方才陵喜的那番话,良久才道“你进宫比本宫要早,可与那龚太医接触过?”
涅筠一怔继而回道“没有,当时奴婢正在延禧宫伺候,年妃娘娘并不与龚太医接触,故而奴婢并不熟知此人,不过倒是曾听合媛提起过,此人与庄妃娘娘身边的品红相交甚深。”
我幽幽一叹,蓦然想起玉嫔曾道过的话,因着皇后娘娘的病情良久不愈,玉嫔也对他怀疑过。
皇后,龚太医,庄妃!!!
霍然一道精光在脑中横掠,我乍然想起这几日皇后与庄妃的疏远,深有提携兮贵人之意,莫不是庄妃真的与她并非看到的那般融洽?
宫中最有资历的妃子不过庄妃与年妃,如今年妃一死,皇后的身子又不堪负重,宫闱之中大小之事自然由庄妃代理,如此的利害关系已然不用多想。我深深叹息,原以为庄妃敦厚心性温和,如今看来不过也是莫衷一是,难测孰是孰非。
正想向涅筠交代几句之际,殿外却传来一道高唱声“皇上驾到——”正是刘阜立之声。
宫内宫人顿时出殿跪礼相迎,但见瑄祯下了黄龙轿撵,阔步进了内殿。
我迎上去行了一个万福,听了他道起身,再不理他,徒自进了内阁,椅上湘妃榻上,道“皇上怎么今日想起来这了,当真是稀客。”
但见他一身湖蓝蛟龙纹理袍,皇冠束发,面带笑意,修眉斜飞入鬓,目若郎朗星辰。他吟吟望我,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我懒懒拨着裙抉上的流苏串,也不抬眼,闷声道“妃嫔善妒可是大罪,臣妾委实不敢当。”
他哈哈大笑,坐上前一手探进我得腰间,将我整个人带至他的胸膛,他将下颌抵着我的耳畔,垂首埋进我的发鬓间,深深嗅着发丝缠绕得幽香“你这妮子,谁又敢治你的罪。”
我侧了首,感到他绵长的气息蕴在肌肤上,多日来的阴郁终是一扫而光,淡笑道“皇上怎么不去永和宫看看兮贵人”
他加了手上的力气,锢着我的身子直直靠在他的胸膛上,呢喃似得开了口“朕好容易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