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坦然:“正因无子,才可以对皇嗣一视同仁。”
太后脸色有一瞬的僵冷,很快笑道:“好,好!原来皇帝已经打算这样周全了。原是老太婆操心过头了。只不过先帝在时,有句话叫满汉一家,姝嫔是汉军旗出身的,你可还记得么?”
皇帝恭谨,欠身道:“皇额娘为儿子操心,儿子都心领了。先帝是说满汉一家,所以纳了许多嫔妃都是汉军旗的。但要紧的当口上,皇后海纳赫氏也好,大阿哥的生母也好,都是满军旗。皇额娘不也是大姓乌珠穆沁么?其实当年皇阿玛在时,疼爱九弟不必疼爱儿子少,但因为瑄茵的生母袁氏乃是汉军旗出身,才失之交臂。皇阿玛的千古思虑,儿子铭记在心。”他顿一顿,深深敛容,“皇额娘,儿子已经不是黄口小儿,也不是无知少年。儿子虽然是您一手调教长大的,但许多事,儿子自己能有决断,可以做主了。”
挂在檐前垂下摇曳的薛荔花蘅芜丝丝缕缕,碧萝藤花染得湿答答的,将殿内的光线遮得幽幻溟濛。气氛有瞬间的冷,太后凝神良久,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罢了。孩子长大,总有自己的主意。”
“是。日子是自个儿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姝嫔若不能顺应,便是她自己无能,儿子也无法了。”皇帝说罢起身,“前朝还有事务,儿子先告退了,晚上再来陪皇额娘用膳。”
太后点点头,目送皇帝出去。福珈点了一炉檀香送上来,袅袅的白烟四散,眼前考究而不堂皇的陈设也多一丝柔靡之意。那香烟温润,游龙似的绕住了人,将太后的容颜遮得雾蒙蒙的:“你说得对,皇帝果然不是刚登基的皇帝了。皇帝如此桀骜,若是新后再不能把握在手中,哀家在后富的地位岂非形同虚设?”
福珈取过一枚玉搔头,替太后轻轻挠着发际:“太后的阅历,后宫无人能及。姝嫔也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何况,皇上不是说了先不立后么,只是旁的而已。自有不服她的,太后自然可以慢慢瞧着。”
太后无奈一笑,深吸一口气:“这檀香的气味真好。”
大鄞十八年七月初一,庄妃赫舍里氏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摄六富事:玉嫔晋为贤妃,协理六富;姝嫔穆氏为姝妃,妍嫔陶茜然为陶妃,兮嫔为兮妃;同曰:媛贵人沛涵为媛嫔,苏贵人为苏嫔,黎答应为黎贵人,彤答应为庆贵人,还有几位平日里伺候皇帝的宫女子,亦进了答应的位分,如余答应、平答应之流。
然而亦有人是望着景仁宫人人受追捧而不悦的,那便是新封了苏嫔的苏贵人。虽然封嫔,但她的恩宠却因着沛涵晋封、兮妃产子而稀落了下来。让她面对皇帝之时一壁暗暗勤学,一壁又生怕说错什么惹了皇帝嗤笑,总不如往日灵动活泼,那样得宠。此刻她立在景仁宫外的长街上,看着贺喜的人群川流不息,忧然叹息:“如今庄妃娘娘虽然晋了位分,可皇上却许久不踏足她那里,不亚于形同失宠,难道本宫也要步上她的后尘么?”她凝神良久,直到有成列的侍卫戍卫走过,那磔磔的靴声才惊破了她的沉思。她紧紧按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咬着唇唤了贴身宫女,在她耳旁小声的嘀咕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