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宓姌忍着内心的惊动,这么多年,她所委屈的,介意的,皇帝都一一告诉了她。她还能说什么呢?皇帝数年来那样对待惠儿,本就是对她的宽慰了。于是她轻声问:“皇上真的相信没有人主使惠儿了么?”
皇帝的目光平静得波澜不兴:“她一个人都认了,你也听见了。再攀扯别人,只会越来越是非不清。所以朕也希望你明白,到惠儿为止,再没有别人了。”
这样的答案,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既然她也想到会是谁,何必要皇帝一个肯定的答案呢。宓姌心头微微一松,终于放松了自己,靠在皇帝怀中:“皇上有心了。”
皇帝轻吻她额头:“自你出冷宫,朕一直没有召幸你,很少见你。便是要等这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心中疑虑消尽,朕才真正能与你坦然相处,没有隔阂。”
清晨的雪光淡淡如薄雾,映着窗上的明纸,把从他们身上扫落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分开了这些年之后,宓姌亦有一丝期望,或许皇帝可以和她这般没有隔阂地相拥,长长久久。
皇帝拥着她道:“如今,你的心中好过些了么?”
宓姌微微颔首,含情看向皇帝:“皇上的用心,臣妾都知道了。”
皇帝身姿秀异,背靠着朱栏彩槛、金漆彩绘的背景中,任偶然漏进的清幽的风吹动他的凉衫薄袖,他温然道:“朕很想封你为贵妃,让你不再屈人下。可是骤然晋封,总还不是万全,朕也不希望后宫太过惊动。但是朕让你住在翊坤宫,翊坤为何,你应该明白。”
坤为天下女子至尊,翊为辅佐襄赞。她知道,皇帝是在暗示她仅次于皇后的地位。她心中微暖,复又一凉,想起惠儿的遭遇,竟有几分凉薄之意。但愿皇帝待她,并无算计之心。
那么,便算是此生长安了
宓姌回到翊坤宫中,已经是天光敞亮时分。昨夜相拥而眠,红烛摇帐的温存尚未散去,皇帝便着乐子将惠儿送了来。
宓姌正对镜理妆,乐子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守在一旁,道:“启禀姝妃娘娘,皇上说了,惠儿是您的奴婢,所以还是交还给您,任由您处置,也要以儆效尤,告诫宫中的奴才们,不许再欺凌背主。”
宓姌对着镜子佩上一对梅花垂珠耳环,淡淡道:“人呢?”
“已经在院子里跪着了。只是有一样,惠儿发疯似的辱骂娘娘,皇上已经吩咐奴才给她灌了让她安静的药,所以,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宓姌眉心一跳:“哑了?”
乐子恭恭敬敬道:“是。再不能口出秽语,侮辱娘娘了。”
宓姌心头一惊,自然,那是再问不出什么了。只是,这后宫里的一切,原本不是问就能有真切的答案的。想要知道什么,全凭自己,所以,也无所谓了。
涅筠替她理好鬓发,轻声在她耳畔道:“娘娘不是一直要奴婢和小印子留意宫里的人么?如今,倒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宓姌撂下手中的珐琅胭脂盒,笑道:“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去吩咐小印子,找个麻袋,寻几只猫来,然后把宫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就在院子里看着。”